報社之行結束後,胡為民很快收到青年報寄來的稿酬,一共三百五十塊錢。他這點錢還夠不上稿酬個稅起徵點,倒用不著交稅。

解決了近期的一件大事後,胡為民一下子清閒了下來,這讓最近幾個月一直忙著寫作的他有些不適應。

當然,他也不是奮鬥逼,更不是自虐狂,沒興趣瘋狂PUA自己。

他寫作是為了什麼?

一開始是為了在妻子和丈人面前長臉,後來呢,是為了快點湊夠租金,並確保自己即使被龔修文找藉口開除,也有足夠的錢繼續在燕京生活下去。

現在他都要離婚了,龔家那邊已經不用在意,手裡的錢也足夠自己逍遙一段日子。

既然如此,他當然是能摸魚就摸魚。

因此,之後幾天裡胡為民一邊等待著《甜蜜蜜》在青年報連載,一邊在文學社和查劍英、陳建公等人聊天打屁,哦不,是指導他們文學創作。

除此之外呢,他又見了吳祖湘幾次,倒是在老教授那裡混了個臉熟。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終於在1979年十二月十五日這天,胡為民的第一部中篇小說《甜蜜蜜》正式在《燕京青年報》小說連載欄目裡開啟連載。

這一天,對胡為民來說意義非凡,對中國文學史來說,這也是值得銘記的。在後世研究者來看,正是胡為民的中篇小說連載,讓他進入了燕京千家萬戶的視野中,也為他的文豪之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不過,在1979年的當下,還沒有人認識到這一點。

在這個年代,文壇名宿活躍的並不少,青年文學才俊也如過江之鯽,胡為民與之相比,也不過滄海一粟,不足道哉。

當然,他的作品還是引起了許多《燕京青年報》讀者的注意。

說到底,《甜蜜蜜》這部作品放在這個年代,真是降維打擊。

就說這部小說開頭的這一千五百字,就極為吸引讀者的眼球。

“晨曦初現時,金絲刺繡的絲綢窗簾透入一縷柔光,輕撫過四柱帷幔床上沉睡的眉眼。天鵝絨被褥下伸出的纖手剛觸到鎏金床鈴,門外便傳來三聲剋制的叩響——管家捧著鑲嵌祖母綠的銀托盤躬身而入,身後十二位女僕如雁陣般靜立,手中託著今日的第一批華服與珠寶。”

就說這一段吧,這個年代資訊閉塞,普通人瞭解外界的渠道極為有限,更別提資本主義大本營美利堅,他們哪裡見過這種世面。

金絲刺繡的絲綢窗簾是什麼樣?

天鵝絨被褥和棉被又有什麼區別?

盤子竟然用銀子製成的,上面還鑲嵌祖母綠?

不過短短几句話,彷彿有種魔力一般,讀者的眼睛就被硬控在小說的文字上。

外國資本家大小姐的生活是這樣的?

小說成功勾起了樸實百姓的好奇心,他們迫不及待看下去。

“在李翹兩百英尺的臥室內,義大利手工水晶吊燈在晨光中折射出虹彩,整面牆的琺琅彩繪描繪著希臘神話場景,空氣中更是瀰漫著鳶尾與雪松的混合香調……”

兩百英尺的臥室……

燕京百姓大多不太懂英尺和平方米的換算,但他們也明白,這間臥室肯定很大,否則哪裡配得上資本家的大小姐。

剛開始的描寫只是讓他們產生好奇心,等提到房子後,普通讀者聯想到自己和父母一大家子居住的這三十來平的鴿子籠,真是羨慕到質壁分離。

“李翹裹著香奈兒1979秋冬高定晨袍,真絲面料上刺繡的24K金線鳳凰隨肩部起伏閃爍。未繫緊的腰帶露出內搭的蕾絲吊帶裙,鎖骨處懸著蒂凡尼古董鑽石鳶尾花項鍊——這是她18歲成人禮上父親從蘇富比拍賣會競得的戰利品。晨風吹動桌角的《紐約時報》,頭版赫然印著有關他父親的財團在美利堅政府邀請下組團去的中國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