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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實造物主還在思考如何塑造世界格局時,愛德華已經進入了凜冬郡。

“真冷啊,明明都快八月了。”

愛德華抱怨著,把細羊毛的圍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巴和鼻尖,圍巾的空隙裡冒出一點點白色的霧氣。祂壓低了禮帽的帽簷,從路上偶遇的那位紅手套指明的路線走進了還未被恐懼浸染的月亮鎮。

但也只是未被浸染了。

這些城鎮全部依山而建,沿著安曼達山脈平緩避風的地方排開,從月亮鎮的高處,能夠清楚地看見發生在遠處的爆炸和沖天的火光。

凜冬郡,寧靜之城,住在這附近的人以虔誠的苦修士和富人為主,平時很少來往參與頻繁的舞會社交,而戰爭讓這些本就交通不便的城鎮之間的交流更少。這座城鎮現在正被不安的情緒包裹著,儘管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還不知道鄰鎮已經被戰火吞噬。

火光和爆炸是戰爭迫近的訊號,越來越多的傷員和湧入的難民打破了寧靜之城的寧靜。每天都有人在離開和死去,但運送人員回國的列車遲遲沒有開來。這些習慣了相對清苦生活的人們整日整夜地祈禱,懺悔,將信念寄託於神靈的慈悲,幾乎沒有人能夠入睡。

無論是因為信仰虔誠還是覺得聖堂附近安全,在這裡拒絕撤退的人並不少。

街道上沒什麼人,能夠搬來這裡並且長住的人群裡沒有中產階級,大多數都是富有產業,不僅能夠在這裡生活下去,還能給教會捐款眾多的富人和中型貴族。因此也不會有乞丐和流浪漢,就算真的夜不閉戶也完全沒有關係,算是相當良好的社群了。

整座城鎮靜悄悄,但並沒有睡著,每一個還有人居住的房屋裡都有滿懷不安和恐慌的靈魂。

“幫助他們撤離啊……”

愛德華嘀咕著,考慮到對方委託的內容,祂選擇先繞道前往山間的蒸汽列車站。

車站空空蕩蕩,高處的窗戶開著,室內的溫度低得嚇人。雪花和寒風從空隙裡灌進來,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使用過的軌道上結了一層薄冰。

愛德華掰開已經結霜的正門門鎖,把所有的門都開啟。祂在裡面轉了一圈,找到了煤氣管道的位置,但開啟閥門之後並沒有反應,大概是自從一週前使用過之後就封閉了,也沒有人往裡面投便士。

惡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壞了,沒有銅便士。

但辦法總比問題多,愛德華從內袋裡摸出一支羽毛筆,一個小手賬本,在新的一頁快速地寫道:

“月亮鎮的蒸汽列車站將在凌晨2:15分時開始執行。”

“供暖系統正常,煤氣管道狀態正常,只要開啟閥門,就能使用。”

寫完這兩句話後,愛德華往手上哈了口氣,看了看腕錶,把羽毛筆夾在手指間等待起來。

秒針一格一格地轉動著,在2:15的第一秒,車站的深處傳來了蒸汽運作的轟隆隆的悶響,煤氣管道震動起來,一盞盞煤氣壁燈和掛燈接連亮起,整座車站一瞬間就甦醒了過來。

高處的窗戶也自動關上,暖氣緩慢地上升。

愛德華拿著本子,走到蒸汽列車軌道上方的天橋上往下看,軌道上的薄冰正在緩慢融化。

祂把本子壓在護欄上,繼續寫道:

“車站會運作,是因為有一輛完全空著的列車將會在今晚把月亮鎮的人民運輸到東切斯特郡的斯托恩車站,這輛列車將在2:30準時到達,天亮之前發車離開。”

光有車沒有列車員和車站的工作人員也不正常,愛德華隨意地彈出一滴血,自血液中站起了數十個剛剛誕生的靈性的生命,他們有的穿著軍裝,有的穿著魯恩車站工作人員的制式服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被灌注了記憶和知識臨時捏造的惡魔眷屬,即便殺死也只是靈性材料。

他們剛一誕生,就迅速像真正的活人一樣行動起來,偌大的車站一下子就有了人氣。

車站內漸漸暖和起來,工作人員來來往往,穿著軍裝計程車兵們嚴陣以待,彷彿真的是魯恩軍方安排的平民撤退列車似的。

愛德華滿意地點了點頭,拉了拉圍巾,走出了車站。

根據委託,接下來祂要去教堂裡通知這件事了。

祂在城鎮上七拐八拐,走到了位於東方角落上的月亮教堂。時間還早,剛剛過去了五分鐘。愛德華摘下帽子,敲了敲門,幾十秒後,一個戴著紅手套的年輕女性將門開啟一條手掌寬的縫,警惕地把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您好?”

見對方看起來沒有任何惡意,樣貌也很讓人有好感,女性紅手套成員稍微放鬆了一些:“抱歉,現在教堂不在夜晚開放,如果是祈禱就請回吧。”

“打攪您了,女士,我是來傳遞訊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