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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裡?

耳邊是轟轟隆隆的炮火聲,似乎還有怪異的野獸吼叫聲,讓他回憶起兒時和父母居住在山間的小木屋,到了冬天,雪地上總有飢餓的野狼在徘迴。

父親是一位出色的獵人,他的家裡擺著許多毛皮製成的衣物和毛毯,可惜最喜歡的那頂鹿皮帽子在從山間搬往寧靜之城的時候遺失了。

文森特趴在地上,從短暫的昏厥中緩緩地甦醒,卻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噩夢裡。

他感到很困,很冷,後腦勺傳來鑽心的劇痛,地面就在他的眼前,嘴裡滿是鐵鏽的味道。文森特很想重新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覺,但他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在讓他清醒過來,千萬不要失去意識。

沒錯,他不該趴在地上,更不該滿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他隱約記得自己剛才還在城市中穿梭,在和誰戰鬥,可怎麼一轉眼自己就倒下了?

文森特的意識有些模湖,但視野已經漸漸地清晰了起來。他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切,巨大的恐懼和後怕在他的心頭炸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撐住地面站起來。

但接著,他發現自己的手腳有些不受控制,想要伸手去抓住什麼的時候,手和腳都會古怪地抽搐起來,他知道這種症狀,醫院裡的醫生說,這是傷到了大腦的某個部位造成的。

“回去……回去!”

文森特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像是個剛剛擁有四肢的孩童那樣在地面上怪異地扭動起來。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將褲子口袋裡的一枚符咒掏出來,把最後一點靈性灌入其中,沙啞地念道:

“治療!”

符咒燃起青綠色的光芒,像水一樣從他的全身流過,支離破碎的身體得到了一點救命的恩澤。痛苦被肌肉再生的麻癢一點點壓下,心臟堅強地用力跳動起來,文森特再度恢復了少許的力氣。

但他的狀態並沒有得到好轉,靈性幾乎透支的痛苦始終折磨著他的大腦。文森特試圖用喊叫和咒罵來稍微將痛苦發洩出去,但他的聲帶同樣嘶啞到幾乎無法發聲,只能忍受著這一切。

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那個孩子還在等他,鎮上的人們和自己的隊員還在等他。

回去……一定要回去……

伸出左手,握住前方地面上裂開的磚石縫隙,發抖的手臂血流不止,把身體往前帶動幾厘米,伸出右手,抓住前方已經斷裂的煤氣路燈底座,挪動兩個手掌的距離。

滾滾的濃煙漂浮在頭頂上方,他摸索著在地上爬行,費力地倚靠斷掉的路燈杆支起身體。

文森特用力地抹了一把臉,大口呼吸著,用手在臉上摸索一番,摸索到了正從臉頰的側面緩慢生長出的粗短毫毛。他感覺自己距離自己的極限越來越近,或許就是下一次召喚靈體的時候。

但他不能停止使用非凡力量,不然就會死在這裡。

文森特試著向前邁步,雖然有些踉蹌,走起來還帶著劇痛,但好歹是沒有倒下。

沒走幾步,另一邊又發生了巨大的爆炸,他看到垮塌的房屋中有一個身影緊張地跑了出來,高個子,藍眼睛,是個走散了的戰士。

兩人打了個照面,都是一愣。

片刻的愣神後,文森特的雙眼陡然變得幽深,對面不知為何脫隊的戰士的手指還沒碰到劍柄就滑了下去,他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心跳和呼吸都越來越平靜,最後在極致的安寧中歸於虛無。

文森特鬆了一口氣,接著勐地伸手抱住了頭顱,失去平衡再次摔倒在地。

聽不懂的低語在耳邊呢喃,夢魔遭受了幻覺的折磨。

這一次的頭痛沒有停止,痛得他滿身冷汗,視野都變得陰暗扭曲,彷彿有無數鬼怪正在窺探。但文森特認為自己不能倒在這裡,雙手撐地,勉強站起,躬著身子躲到陰暗處,飛空艇不知何時又升了起來,一道道熾白的火焰長矛像是投槍一樣墜向大地。

他想回頭看一眼,就看一眼,看看大主教閣下在哪裡。

但他咬緊了牙,拖著受傷的腿腳奮力向前方奔跑起來。

跑!跑起來!更快地跑起來!

火焰與廢墟之中,文森特壓榨著自己最後一絲精神和力量。

空氣已經變得滾燙,天空中下起了灰盡的雪。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有灼熱的刀刃劃過喉嚨,如果不使用非凡能力保護自己的呼吸道和肺部,他估計早就像火災現場中的普通人一樣窒息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