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戴員另眼相看,邊鴻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次不比往常,每每回想起孫翊那充滿暴虐殺意的眼神,就令他感到不寒而慄,幾欲窒息,不由哀嘆道:“小人今日惡了將軍,性命都不知能否保全,又何談未來?”

戴員故意沉默片刻,才提議道:“僕實不忍足下這等良才枉死,僕有一位好友,正於會稽典兵,足下可持僕書信往依之。”

戴員此舉無疑冒了極大的風險,一旦被孫翊所覺,必為孫翊所怪,邊鴻感動得無以復加,拒絕道:“小人寧願死,也不願連累戴君。”況且逃亡會稽並非良策,不但累及戴員,以孫翊氣性之暴烈,定會派人追殺他,不死不休。

戴員長嘆一聲道:“江東何其廣大,竟無足下的容身之地,難道非要遠走他鄉才行嗎。”

邊鴻聽得一怔,若有所悟。

戴員繼而又別有意味地道:“足下現今的遭遇,不禁讓僕想起盛府君,昔日僕曾苦勸盛府君,暫避他鄉,以保性命,可惜盛府君不聽,終為孫討虜所害。”

邊鴻也是吳郡人,自然知道戴員口中的盛府君是指其舉主,故吳郡太守盛憲。而且聽戴員的言下之意,似對害死其舉主的孫權,不乏怨懟,莫非……?

邊鴻試探地問戴員道:“依戴君之見,小人當避往何處?”

見邊鴻已有意動,戴員圖窮匕見道:“今之亂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僕聞劉安南寬博容納,乃命世英雄,用人不重出身,只重才幹,是以短短數年間便席捲荊、交、揚三州,雄霸南土,以足下之才,如出奔往投,定能受其賞識,出人頭地。”

邊鴻聞言,更加坐實了心中猜測,深深一拜道:“多謝戴君為小人指出一條明路,小人日後但有所成,必不忘戴君之恩。”

“有足下這句話足矣,未來或許真有仰賴足下的一天。”戴員撫須笑道,接著為邊鴻出謀劃策:“如今劉安南兼有三州,麾下可謂猛將如雲,足下雖有才,卻也難以卒得大用,尤其足下出身孫氏部曲,楚人豈能不心疑之?最好的辦法,是足下在投奔前,先立一樁大功,一來取信於楚人,二來以為進身之階。”

“戴君所言有理。”邊鴻連連點頭,深以為然,不過什麼樣的功勞才算大?戴員沒有明言。

恰在此時,戴員先前所遣屬吏來送金瘡藥,戴員不便再久留,藉機與屬吏一同離開。

邊鴻送走戴員,越發感到渾身劇痛難忍,便準備解衣敷藥,可剛取來銅鏡,立時愣在當場。

邊鴻容貌俊美,其平日亦極為自得,可現在兩道血淋淋的鞭痕,交叉佈於臉上,哪還有半點俊美可言,只剩下猙獰可怖……

邊鴻心中不禁掀起滔天恨意,臉容漸漸扭曲,孫翊的項上人頭,算大功否?!

一連多日,邊鴻終於等來機會,涇縣大帥陳齊率眾數千來投,現今大敵將至,孫翊正愁手中兵力不足,聞訊大喜,設宴相慶。

在戴員的暗助下,邊鴻攜弩混入宴會,後趁孫翊大醉如廁之際,尾隨其後,以利弩先後射傷孫翊及其親衛,再上前手刃之。

孫翊席間喝得酩酊大醉,手足痠軟,又遭暗箭重創,即便為人再驍勇,也只能飲恨當場。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邊鴻才割下孫翊首級,未等撤離,就被“聞訊”趕來的媯覽等人撞個正著,結果毫無意外,邊鴻甚至沒有開口的機會,轉瞬間即被驚怒交加的眾人亂刀砍殺。

歷史上媯覽、戴員趁孫權領兵外出之際,暗殺孫翊,可當時江東儘管外有黃祖為擾,內有山越叛亂,卻都不過是疥癬之疾,因此媯覽、戴員既不敢明反,也不敢清洗孫翊親信,如此畏首畏尾,最終陰溝裡翻船,被孫翊遺孀徐氏聯合孫高、傅嬰等親信舊將使計反殺,也就成了必然。

眼下則不同,媯覽、戴員有荊州大軍為援,心中再無顧忌,兩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計劃,第一時間調來親信部曲,接管軍府及城防,並以“勾結邊鴻,暗害主人”為由,將宴會上的徐元、孫高、傅嬰等大將一網打盡。

宴會發生如此驚天之變,涇縣大帥陳齊直駭得面如土色,其黨羽如今皆在城外,不足為恃,為求活命,只得轉而依附媯覽。

媯覽暫時無暇理會陳齊,稍加安撫一番,即留戴員坐鎮城中,自己則連夜出城收編諸部。

媯覽本就是軍府大都督,諸部將領又多被其斬殺於城中,群龍無首下,媯覽幾乎兵不血刃便控制住全軍。其後媯覽展開大清洗,凡心屬孫翊者,或殺或執,騷動持續一整夜,天明方止。

是日,媯覽與戴員傳檄丹陽諸縣,歷數孫氏罪惡,號召江東士民共迎荊州義師,以誅無道。

丹陽諸縣令、長收到檄書,或遣使請降,或棄城而逃,或閉門自守,更有歙縣毛甘、金奇,黟縣陳僕、祖山等趁亂而起,攻劫城邑,殺害長吏,丹陽大亂。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