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良瞥了嚴肅一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說道:“關於劉君的訊息,市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我等自然也聽說了,這才相約下職後,齊來向劉君道賀。”

劉景輕輕頷首,繼而推開院門,示意眾人入舍中敘話。

劉景與眾人閒聊片刻,目光瞥向下首正襟危坐的嚴肅,自從見面以來,他始終話語寥寥,且神情凝重,似有心事,便出言問道:“伯穆為何進門以後一言不發,莫非心中有事?”

嚴肅聞言抬起頭,古拙的臉上猶疑盡去,抱拳說道:“劉君提攜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常思無以回報,今聞劉君為酃縣長,在下願追隨劉君,前往酃縣。”

劉景揚了揚眉毛,雖然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說道:“酃縣距離臨湘超過七百里,往來多有不便,令母經張仲景醫治,擺脫病榻,可身體仍然虛弱多病,需要有人時時照顧,你若隨我前往酃縣……”

嚴肅說道:“《論語》雲:‘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有妻、弟居家照顧家母,在下絕無後顧之憂。想必家母得知此事,也會支援在下的決定。”

劉景不禁感慨道:“既然伯穆決心棄職離家,追隨於我,我自當優待之。等到任命一下來,我便向府君請命,委伯穆以縣丞之位,與我共赴酃縣。”

相比於“擺設”一樣的郡丞,縣丞地位要高得多,因為郡丞的職責僅僅是空泛的“掌佐守”,太守可以重用,也可以不用。

縣丞則不然,縣丞俸祿在二百石至四百石間,而不滿萬戶的縣長俸祿則是三百至五百石,二者相差不大,皆為“長吏”。

縣丞的職責除了“佐令長”以外,明確提到“主刑獄囚徒。”“署文書。典知倉、獄。”

縣丞之於縣令長,並不完全是輔佐,更不是從屬關係,縣丞有資格獨立處理倉、獄等事。

謝良聽得眼睛都紅了,由吏入官,平民乃至寒門或許需要數代人的厚積薄發,才能做到,在劉景這裡,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周圍一片羨慕下,嚴肅卻霍然色變,說道:“劉君這是何意?在下追隨劉君左右,豈是為了官位?”

劉景一時間頗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他自誇,整個長沙,能容忍嚴肅的,恐怕只有自己。

劉景耐心解釋道:“酃縣地處三郡之間,內外多有不寧,我此番赴任,自當要安插親信之人。伯穆乃是獄吏出身,通曉法律,而縣丞‘主刑獄囚徒’,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了。”

嚴肅心知是自己反應過度了,深深一拜道:“在下言行失禮之處,請劉君恕罪。”

劉景笑道:“伯穆耿直不屈,這正是我欣賞的地方。”

嚴肅再拜道:“在下何德何能,被劉君另眼相看,屢作提拔,而今更是拔為‘長吏’,在下真不知該如何才能報答。”

劉景緩緩說道:“酃縣形勢之複雜,絕非一時半會能夠說清,你如果能助我撫平酃縣內外,就算不辜負我對你的期許了。”

“諾。”嚴肅鄭重道:“在下必不負劉君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