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官中倖存的一百八十餘名涼州人被分散在各礦山、冶坊,黃橋奔走竟日,終於在第二天天黑前,將他們全部聚集到一起。

這一百八十餘人,幾乎全部是韓廣昔日隴西時的部曲,因此羌人比例頗高,足有六十餘人。

他們很多人都是剛入耒陽鐵官就被迫分開,已經有兩三年沒有見過面了,甚至連對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今日相見,情緒十分激動,相擁而泣,放聲歡笑。

這種混亂的局面,直到韓廣阿僕露面,才逐漸平息下來。

韓廣目光定定的看著面前無比熟悉的部曲,這些人,基本都是追隨他十年以上的老兄弟,他能叫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然而現在,很多人都沒有出現。

他之前並不知道部曲的情況,直到先前劉景直言相告,他的部曲已經陸續死亡近百人,韓廣即使早有準備,依然感到心房彷彿被狠狠插了一劍。

要不是他當年執意不肯歸順劉表,或許他們就不必死了。

韓廣陷入深深地自責與愧疚之中,可是如果讓他重新再選一次,他依然還會堅持這麼做。

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楊定對他有恩,他無法為故主報仇,就已經夠慚愧了,要他歸順劉表,卻是萬萬不行。

“拜見將軍……”部曲按照從前的編制,排成整齊的佇列,齊齊下拜,揚聲大呼。

韓廣抬手道:“不必多禮。看到你們安然無恙,我心甚慰。只是這幾年,你們埋頭挖礦冶鐵,不知道還能不能揮得動刀,舞得動矛?”

一時間,部曲群情激奮,爭相言道:“將軍此是何言?”

“將軍怎可小覷我等?”

“將軍只需一聲令下,看我們能不能使得動刀矛。”

韓廣扭頭問劉景道:“劉君認為如何?”

劉景笑著點評道:“身體雖弱,精神如虎。”

韓廣頷首道:“劉君所言極是。他們整日辛勞,又乏食物,長久下來,身體必然羸弱不堪。不過身體可以彌補,唯有心氣,一旦失去了,就再難挽回。”

韓廣隨後抬手止住部曲的吵嚷,說道:“你們可還記得劉表?他的大軍即將跨江南下,這位劉君,此番解救我等,便是想同我等聯手,共抗劉表大軍。”

“願隨將軍殺敵。”百餘名部曲齊聲道。

馬周、褚方等人皆露出不滿之色,韓廣與部曲這番對話,顯然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劉景倒是沒有太過意外,涼州人乃是天下強勇,和驍勇善戰齊名的,便是他們桀驁不馴的性格,在沒有展現出令他們折服的能力前,想要得到他們的尊重,可謂是難如登天。別說他一個小小縣長,就算是當今天子,式微之時,他們也照樣不放在眼裡。

劉景並不著急,來日方長嘛,他相信自己未來總有一日,能夠徹底折服這些涼州人。

當日夜,劉景在鐵官官舍,設宴招待涼州人,不僅酒肉豐盛,更為眾人準備了絳衣草履。

宴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次日午時,劉景在黃橋的殷切目光中,率眾離開,返回耒陽縣城。

劉景走了兩天,等到他歸來時,桓彝已經完全控制住了耒陽,期間他並沒有用到城外計程車卒,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親自拜訪耒陽大族杜氏、谷氏,並請二族子弟出任縣功曹、主簿。

大漢朝巔峰時期也只有十幾個百萬人口的大郡,而荊南地區的長沙、零陵便是其中之一。

人口一多,文化自然也就昌盛,桂陽郡人口比長沙、零陵少了一半,文化也相對弱勢一些,郡中幾乎沒有令外郡聞名的大族。如果非要矮子裡拔大個,耒陽杜氏勉強可算是其中之一。

而今杜氏的家主名叫杜暉,字慈明,其人敦仁好道,善治《易梁丘》、《春秋公羊氏》,綜覽百家,無所不甄,與同郡文春、熊尚齊名,三人皆為桂陽名士。目前正擔任桂陽郡陰山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