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要面子,他卻常常不給她面子。

蔡祁覺得自己真的該死。

寒風吹過來時,他甚至還能聽到曹漪蘭的罵聲,哭聲……

眼淚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蔡祁不知道,他不能擦,不能停,他怕自己停下來走一步,就再沒有力氣走出這座山,沒有辦法帶曹漪蘭離開險境。

“蘭……我錯了……我真錯了……”

“成婚後……除了你……我其實從來沒有碰過別的女人……我對天發誓……雖然你總是不信……可我說的……全是真的……”

“我答應你……只要你好好地活著,我這輩子再不邁入勾欄瓦舍……哪怕是辦案也不去。”

只要她活過來,讓他折壽十年,不,二十年,三十年……讓他馬上去死,都可以。

他再不會惹她生氣了,他要帶著她和他們的孩子,好好地過日子,像傅九衢那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想一想,那些逢場作戲,又有什麼意思呢?

這些年來,他從未在外留宿,三朋四友都笑話他,懼內。其實,他私心裡早沒了興趣,很多時候僅僅是為了那點該死的臉面,故意逆著曹漪蘭罷了。

曹漪蘭很容易生氣,脾氣比他還差,動不動就揪他的耳朵,甚至會故意損壞他重金求來的稀罕物,砸傢俱,摔茶盞,哭鬧起來沒完沒了。

她越是罵,越是損,越是氣急敗壞,他越是不肯輕易妥協……

兩個人好起來的時候,相濡以沫,蜜裡調油,好像一個人似的。

吵起架來,就像是兩隻急了眼的鬥雞……

他那些狐朋狗友曾經笑話她,說曹漪蘭是汴京城裡唯一一個敢動手打男人,還沒有被休的婦人。

蔡祁嘴上說是惹不起她的母家,可內心卻知道,曹家人在這些事情上,從來不護短他們常常幫著他說曹漪蘭的不是。

每每這個時候,她就會變得溫柔一點,乖巧一點,有時候會像一個好妻子,細聲柔語地跟他說話,這種時候,蔡祁就感天動地,恨不得處處順著她。

可這樣的日子不常有,她的溫順熬不過三天就會到頭。

接著又是新一輪的相愛相殺。

現在想來,他和她都如此的幼稚可笑。

好好的日子不過,整天孩子一般做著令自己都厭惡的事情,傷害自己最重要的人,直到今天,看到她倒在自己面前,他才從那刀絞般的疼痛裡明白過來……

不是他不敢休曹漪蘭,是不捨得,是從來沒有想過。要不然曹漪蘭要跟他和離的時候,他也不會死皮賴臉地求饒。

他喜歡她。

從第一次看到那個小小的、胖胖的小姑娘拿著吃食喂鸚鵡,一遍遍教鸚鵡說“蘭兒心悅九哥”的時候,就將這個傻姑娘放在了心裡。

所以,他才會在她一次次被傅九衢拒絕時,去安慰傷心的她,多年來做她的守護,任由她差遣,任由她放肆……

“有件事我一直沒好意思說,跟你成婚,我不是被迫的,我是……心甘情願的。”

漫天飛雪,無邊無際。

銀白的雪光照在他們的身上,蔡祁不知道走了多久,不停地摔倒,爬起來,再摔倒,一次次地掙扎,在無邊無垠的雪地裡,直到他揹著曹漪蘭滾下雪坡,再也沒有爬起來……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