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光了所有人,他也用盡了所有力氣。

“蘭兒……”蔡祁慢吞吞地爬到曹漪蘭的身邊,雙手顫抖著將她的身子翻過來。

曹漪蘭沒有呼吸,額頭上好大一個傷口,仍在滲血。

蔡祁慢慢直起身來,跪在她的身側,輕輕扶她靠著石壁,撕下她的裙襬為她包好傷口,再想將她抱起來……試了兩下,陡然無力。

“我帶你出去……沒事的,沒事的啊……”

曹漪蘭沒有呼吸,自然也不會回應。

他將曹漪蘭搬坐在高一點的石凳上,靠在自己的背側,再將黑衣人的衣裳扒下來,撕成條,當成繩帶,將曹漪蘭綁在後背,一步一步地,艱難地朝山洞的出口走去……

“沒事的……會沒事的……”

今兒那些守衛都下山去了,只留三四個人看守,全被他殺光了。此刻的山洞裡空無一人。

“我背伱下山,找小嫂……”

“小嫂可以救活你的。小嫂可以……”

大雪封山,天氣嚴寒至極。

走出山洞後,那寒風如同刮骨的剔刀,蔡祁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是習武之人,要不是被折磨,也不至於這麼虛弱。

他痛恨自己,被張巡誆騙,連累了曹漪蘭。

他受什麼罪都是活該,蘭兒何其無辜?

她出身高貴,打從孃胎裡出來,都沒有吃過苦,受過累。她很怕痛,莫說刀子,便是繡花的時候讓針扎一下,都得叫娘,嬌氣得常讓他哭笑不得。

可是她卻有勇氣,果斷地了結自己的性命……

蔡祁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曹漪蘭,可有些感情,就像那涓涓細流匯成的江海,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爭吵和打鬧中,早是錐心刺骨,無聲厚重。

這便是夫妻。

“蘭兒,你不該犯傻的……該死的是我,不是你……”

蔡祁以刀柄做柺杖,艱難地走在雪地裡,一遍遍地和曹漪蘭說話,也不知是為了鼓勵她,還是在安撫自己。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

蔡祁第一次見到曹漪蘭,她只有十歲。曹家高門大戶,開國功勳,曹大姑娘比他這個開國侯府的小侯爺門楣高多了。

曹漪蘭脾氣大,性子古怪,喜歡傅九衢,幾乎是京中勳貴的圈子裡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剛想開口,曹漪蘭就嫌棄地皺眉。

“我是九哥的人,你離我遠點。”

十歲的曹漪蘭就向所有人宣稱,她要嫁給九哥,要做廣陵郡王的郡王妃。

蔡祁從來沒有想過要將這朵嬌花娶回家門。

可命運荒唐又無奈,他們陰差陽錯結為夫妻,生育了孩子,成了一家人。大婚那日十里紅妝,洞房花燭曹漪蘭羞澀又緊張的模樣,蔡祁都記憶猶新……

想一想他這不羈的一生,最對不住的人,就是這個曹大姑娘。

成婚後,他雖說收斂了性子,可常備不住狐朋狗友的攛掇,花樓買醉,一醉方休,讓曹漪蘭一次次地生氣、怒吼,讓曹大姑娘成了汴京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