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心中不知,他從小無父無母,這一路行來,他早把琴七視著父親一般的存在,不過是亦兄亦友的父親。

琴七嘆道:“難道你不願意,其實我不管怎麼樣,永遠都是在那破廟之中你初見的琴七而已。”

風曉淚中一溼,往事一幕幕出現在腦海之中,他當先跪了下去,只道:“琴大哥,我當然願意,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琴七微微一笑,也跪了下去,說道:“我們就不按那些繁文縟節,也不講同年同月同時生或死,我是你的大哥,你是我的二弟,好了,禮畢!”

兩人拜的簡單,內心卻說不出的感動。

琴七坐在地上,又說道:“在我們家鄉,有一種風俗,如果結拜了兄弟,大哥必須要送弟弟一樣禮物,我的禮物就是……”

琴七突然呢喃念語,他懷中出現一團虛影,突然他口中噴出一口血來。

風曉搶前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琴七搖了搖頭,雙手暗按,只見鮮血正噴在懷中虛影上,虛影慢慢變實,竟是一把金色長琴。

琴七淡淡說道:“這是我的本命琴,琴有七絃,所以我說我叫琴七,其實我的本名為秦無臻,我們已結拜為兄弟,你不可不知我真名。”

風曉嘆道:“我卻不知我的真名,也許我的真名就叫小風吧!”

琴七曬然一笑道:“你在我心中,永遠都叫小風,不過我有個建議,你慢慢長成了大人,已經歷了許多了不起的事情,以後可起個更響亮的名字,到江湖上去揚名立萬,風曉這個名字就不太適合了。”

風曉急道:“我還是……”

話未說完,只見琴七將手一揮,樂聲一起,止住了他的聲音,只聽琴七說道:“你不必多言,今天就多聽我說幾句話,我送給你的禮物,就是……”

風曉又搶著說道:“大哥,這是你的本命樂器,我不要。”

琴七笑了起來,他閉著雙眼面對風曉說道:“本命樂器,只有自己收取的才可以用,你以後有了本事,自己去尋打收取,這七絃琴我就算想給你,你也沒法用。你不用多說,我送給你的樂器,就是風雲曲。”

天下風雲出我輩,九曲輕談有輪迴。

彈手揮間檣櫓滅,天地經緯心念誰。

“你聽好了,風雲曲有九段,我只得了八段,也不知第九段是怎麼樣,你若有機會,可雲天音島以西八百里的驚魂海探尋。我得了這八段以前只是隨便彈彈,不是我不想傳人,只因風雲曲一生只能傳人一遍,現在我已下決定心傳給你,你且細聽,不要強記,只領會其意境即可,你細心體會,能得多少,全靠你自己。我只能奏一遍,能得多少,全看你的造化吧!”

說著,琴七的臉上陡然泛起光來,精神振奮,拿起七絃金琴彈奏起來。

風曉凝神聽那曲調,琴七突然又振聲喝道:“意與心合,只以意會,不要拘泥曲調本身。”

風曉得了琴七指點,心神已隨那曲意而去,只覺那曲聲如述如泣,像在講述一段曠古絕今的故事,又似天上地下萬事萬物中都有聲音發出,不是進入他耳朵裡,乃是鑽進他心裡,進入他腦海之中。

良久,樂聲才止,兩人默默無言,都像是沉浸在樂聲之中。

過了好久,琴七依依不捨將那樂器遞給風曉,風曉推手要拒絕,琴七的手似沒什麼力,卻是遞過來異常的堅定。

風曉有力的手竟然推不出去,他心中一軟,就將七絃金琴接了過來。

琴七頗感欣慰地露出笑容,說道:“小風,你記得,我不想離開此山,你就將我留在山上就是。我彈了這麼多遍風雲曲,也是彈給別人聽,還沒聽別人彈給我聽過,我想聽你彈一遍。”

風曉望著遠方,大漠風光進入眼簾,樂聲仍在腦海中盤旋,他隨手彈了起來,像是在彈奏風光一般,這樂器他從未用過,卻像天生就會用一般,他慢慢彈去,開始還覺察到手指輪動,後來全幅心神都沉浸其中,也忘記了四周的一切。

琴七聽著,笑容瀰漫在臉上,他輕嘆道:“高山大崗,美景當前,能葬身此處,吾生也知足矣!”

說完,他語音一頓,頭一歪,就靠風曉肩上,靜靜的不再動彈。

風曉心中一沉,他不敢側頭去看,彷彿他一側頭,就會有什麼不祥要發生,而他只要望著前方,就可以不斷彈奏出美樂,一直為琴七演奏下去。

樂聲繚繞,卻是無人聆聽。

沙中的生物也不發鳴響,只有無情的山川和大漠在做聽眾。

樂聲繼續,風曉不想停下,似乎這樂聲一停,曾經的一切就要消失。

慢慢天地變色,烏雲從四面八方匯聚了過來,佈滿了天空。

烏雲蓋住了這最高的山峰,凝聚成巨大黑影,遮住了剛出現的月光。

四下陷入一片黑暗,風也吹不開的黑暗,黑暗侵蝕人心,只要讓人沉淪入無底深淵。

樂聲還在嗚咽鳴奏,也不知是風雲的曲調,還是悲傷的哭泣。

彈奏良久,風曉忘了時間,也忘了日夜,忘了地方,也忘了身在何處。

突然,天空中隱隱有雷聲傳來,雷聲漸著,突然一道驚雷,伴隨著一陣的霹靂襲來。

山也在震響,大地也在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