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眼前人就是黃宗羲後,程尚禮不禁道:“前些日子一直聽聞閣下‘大明蘇武’之名,可謂仰慕久矣,沒想到今日竟能見到真人,幸甚。”

程尚禮明顯年紀還要更大些,黃宗羲便拱手道:“程兄莫要如此說,黃某不過在天山呆了幾個月而已,如何能與在北海牧羊十九年的蘇武相比?”

說完,他也沒繼續跟程尚禮客套的意思,而是接著道:“我今日是來見嶯山先生的,就不打攪兩位的討論了。”

說完,示意前面跟著聽了會兒的什長繼續帶路。

一路上,聽到的相關討論更多,黃宗羲卻沒有再駐足停留過,直到致知亭前,見到了劉宗周。

這個亭子頗大,除劉宗周外,還有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以及幾個在辯論的中青年人。

因為劉宗周已經得到什長通知,故黃宗羲一過來他就注意到了。

劉宗周並沒有打斷亭子中幾人的辯論,而是示意黃宗羲過來。

於是黃宗羲隔著十幾步向劉宗周行了禮,便到亭子邊緣一張空椅子上坐下,輕聲向什長道了聲謝,這才注意聽亭中幾人在說什麼——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儒家始終以仁義為根本,即便是去蕪存菁,這仁義核心卻是不可變的,若是這點都變了,那便不再是儒。”

“這一點我也贊同,問題是,自春秋戰國至今,儒家的仁義已經變得很複雜了,不再那麼純粹。

想要在保留仁義核心等優點的情況下,去除其中的糟粕,很難很難。”

“難又如何?若是不難,陛下豈會降下聖旨,召集天下鴻儒組建‘儒學院’專門負責研討?”

“···”

黃宗羲發現,這邊竟然是在討論如何對儒家思想去蕪存菁的。

這可是個大問題,黃宗羲如今是不敢碰的,於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聽著。

待這些人講完,相互客套一番散去,黃宗羲才到廳內,再次向劉宗周行禮。

劉宗周微微點頭,道:“不錯,人雖然瘦了,可精氣神卻比以前更好了。如此看來,你此番出使塞外,被困天山北麓,應是收穫不小。”

黃宗羲知道劉宗周說的是思想認知方面,便點頭道:“確實收穫匪淺。”

這時,劉宗周不禁拍了下腦門,道:“看我如今這記性,都忘記給你介紹旁邊這位了。孫奇逢,孫啟泰,乃是北直隸的理學大家。”

黃宗羲當即行晚輩之禮問候,“黃宗羲見過前輩。”

孫奇逢哈哈一笑道:“不必如此多禮,今日能見到你這位大明蘇武,老夫也挺高興呢。”

黃宗羲不禁苦笑,感受到了成為名人的煩惱——最重要的是,他真覺得自己跟蘇武差得太遠了。

他帶著三名禁衛軍將士,在天山北麓於一牧場中放羊四個多月,都有些堅持不住。

若是讓他像蘇武一樣,成為匈奴人的奴隸,在北海牧羊,他覺得自己多半連三年都堅持不了。

旁邊劉宗周此時也道:“你可別吹捧他了,跟蘇武比,他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