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器這座莊園實際是充作南京這邊倉庫用的,本來建有四個地下錢窖。

可過去近一個月的時間,他瘋狂收購昭武通寶,竟然把四個錢窖都幾乎填滿了,如今只能把收購的銅錢放到地面倉庫中。

以他最初的想法,收購了這麼多昭武通寶,該欣喜若狂才對。

然而他並沒有。

並非他養氣功夫多麼好,而是他察覺到了一個大問題:以他和諸多同行近一月的瘋狂收購,按理來講市面上昭武通寶應該已經絕跡才對。

因為在昭武通寶不斷升值後,尋常百姓也在有意識地收藏囤積,這既助長了昭武通寶的升值,也加速了市面上昭武通寶的減少。

可是,如今仍有昭武通寶不斷出現在市面上,甚至有幾次,還有其他錢販子找過來,將大批的昭武通寶賣給他。

這讓他懷疑,是不是現在其他同行沒收購了,而是趁著高價出手,直接在國內套取金錢。

否則難以解釋為何這市面上昭武通寶流出——總不可能是朝廷一直在放錢出來吧?就算朝廷鑄幣能力比他們強,也不可能頂得住多個省份眾多錢販子和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收藏、囤積呀。

結果,他派人多方打聽訊息後,卻得知,趁昭武通寶價值高漲直接放出囤貨套利的人是有的,但只有一小部分早起囤貨的小玩家;更多大玩家都和他一樣,想著趁朝廷停止鑄造這類昭武通寶前多收購一些販賣到海外謀取暴利呢。

這就讓他難以理解了。

等僕從們將今日兌換的幾十箱銅錢在倉庫中碼放好後,顧大器便揮退了其他人,問:“範老,你說這市面上的昭武通寶怎麼就源源不斷?

你或許不知道,其實我有打算,在市面上昭武通寶斷絕,價格漲到最高點時,直接在大明出手一部分的。

在海外雖然能賣出更高價錢,但畢竟要給海商分利,我們最終得利其實也不比在大明賣多太多。”

燈火的映照下,範老的神容顯得晦暗不明。

大熱天的,他雙手卻攏在袖子裡,道:“眼前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有其他同行在暗中出手昭武通寶,只是我們沒有查到而已。

其二,朝廷並未停止鑄造昭武通寶,反而在加量、加速鑄造,並持續地放錢流入市面。

又或者兩種情況兼而有之。

此外,一些收藏昭武通寶較早的百姓,見此時價高,或許也會忍不住出手。”

顧大器聽得臉色一陣陰沉。

他沉默了會兒,道:“如今昭武通寶已經快要漲到頂了,若價格再往上漲,我們即便販賣到日本、越南,也獲利不多。”

他說獲利不多,並非是沒有利潤。

海貿一般都是暴利,販錢也是暴利,販錢到海外去更是暴利中的暴利。

不過,販錢需要承擔犯罪的風險,海貿則需要承擔貨物遭遇風暴、海盜等情況損失貨物的風險,所以販銅錢到海外更是承擔了極大的風險。

冒這麼大風險,如果最終獲利不夠高,那就是賠本。

“家主想要收手了?”範老問。

顧大器道:“我不僅要收手,我還準備直接在大明出手一批昭武通寶。我們知道昭武通寶價格快漲到頂了,可那些普通人卻未必知道啊。”

說到最後,顧大器想到從那些普通人手中賺取利潤的場景,以及普通人最終受損嚎啕大哭的場景,臉上的陰鬱終於散開了些,甚至嘴角還帶上了笑容。

那麼多人都虧了錢,他卻賺了錢,哪怕賺得不如預期那麼多,也是一種快樂呀。

範老聞言神色不變,只微微點頭,“明白了。僕明日便照家主吩咐的辦。”

···

時間進入昭武二年八月。

眼見著八月初九便是各省鄉試舉辦的時間,卻也沒能蓋住百姓們對昭武通寶的熱議及收藏熱情。

現在基本上沒有百姓不知道昭武通寶黑市價高的事了,也因此百姓幾乎都在收購昭武通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