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年年透過課稅收到的鐵料過多,再看著這些屬於不可再生資源的鐵料在倉庫中慢慢鏽蝕、折損,像朱元璋這種節儉慣了的人怎麼能忍受得了?

所以,在洪武十五年就發生了一件在不瞭解內情之人看起來很奇怪,甚至難以理解的事。

廣平府一個叫王允道的官員上奏說磁州臨水鎮產鐵,元朝時這裡就有鐵廠,一年可以產鐵上百萬斤,請朱元璋學元朝在這裡開辦鐵廠。

朱元璋在奏章上把這個王允道大罵一頓仍氣不過,又讓人將王允道打了一頓板子,直接流放到海外。

並且王允道的事還不是孤例,洪武年間不少腦子不夠聰明,想透過鍊鐵增加政績的官員都受到了斥責乃至嚴懲。

說起來,明朝鐵課十五稅一併不多,比起清朝的五稅一少了三倍。

然而民間鐵業發展太快了,畢竟有利可圖嘛,所以明朝前多少位皇帝在位時,鐵料一直都是歲入超過歲出的。

也因此,官辦鐵廠好些出現數年乃至數十年都不開工的情況,有的甚至直接被當地官員請旨裁撤了,徹底放開來給所謂的“百姓”開採獲利。

於是,等到吏治敗壞,國家貪腐的人越來越多,能免稅的人也來越多,大明的透過鐵課獲得的鐵料就越來越少了。

再等到明朝晚期,戰爭越來越頻繁,朝廷對鐵料的需求反而變多了。

這個時候,很多官辦鐵廠已經名存實亡,鐵課也收不到足夠的鐵料,即便能收到也多是以次充好的劣質鐵。

於是,就出現了朝廷另外花錢向民間採買好鐵的情況···

在研究這部分史料,獲知這一情況時,郝光明就想:如果朱元璋、朱棣這兩位每年看著鐵料超收,鏽蝕在庫房為之心疼的皇帝,看到崇禎皇帝要花錢去民間買鐵,卻又缺銀子的時候,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言歸正傳。

說上面這些,也就是想說明,四川的鐵業屬於典型的明末狀況。

蒲江的官辦鐵廠名存實亡,各處的私營鐵廠則收不上鐵課。

所以,劉鱗長提出的這一套辦法,就一個封建王朝的治國理論和經驗來講,是相當不錯的。

然而朱媺娖要的可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封建王朝。

她見李巖等人不說話,便道:“劉協理所言大致在理,但除鐵課改為十稅一外,官營鐵廠與私營鐵礦、鐵廠的治理卻不可依照舊制,必須更改。”

劉鱗長聽了不解,道:“監國或許有所不知,我朝鐵業方面的制度並無問題。

就臣瞭解,依照這一套制度,從洪武至嘉靖年間,國朝鐵料歲入都是有富餘的。

只因後來吏治太過敗壞,貪腐橫行,民間漏稅,才會致使出現先帝在位時朝廷無鐵可用的局面。”

言下之意就是,想搞好鐵業只需理清吏治、嚴懲貪腐就行了。

朱媺娖聽了微微一笑,問:“如果舊制沒問題,為何我大明鐵業會敗壞到如今這一步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吏治腐敗嗎?”

劉鱗長想說是,但以他多年的官場見識、人生閱歷,又知道並不全是。

朱媺娖又道:“況且,如今世界正處於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過三四百年,我們的世界就會變得如後世那般造物發達。

所以,今後我們對鐵的需要可以說是無止境的,有可能在你我有生之年,監國府治下都一直缺鐵用。

如今我們既然要動鐵業,自然要借鑑後世的方法與經驗,弄出一套更為我大明目前所需的制度來。”

聽了朱媺娖這番話,劉鱗長仍在皺眉思考。

黃元昌、鄭祥則一時不敢開口,怕說錯話。

李巖卻是最先理解接受朱媺娖這番話,問:“監國可是和駙馬爺已有定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