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靜得落針可聞,盛微寧動作微頓,清冷欲滴的目光從小瓶轉移向周繼業。

須臾間,無法形容的噁心夾雜著憤怒衝撞胸口,火星自眼底若隱若現。

“周管家想做龜公,何必拖著我做老鴇?程晏池也並非任你們操縱的傀儡。”

盛微寧真沒想到梁家會用這麼齷齪的手段逼程晏池就範。

瓶子裡的東西,盛微寧根本不用想便能斷定是什麼。

她秀美的眉梢眼角覆蓋薄薄的霜,霜寒融化成水,襯得眼神格外清明疏離。

莫名的,周繼業眉心凜然,錯開盛微寧清澈銳利的眼神,沒計較她的羞辱,望著油畫淡聲補充:“晏池是有強烈責任心的孩子,他如果跟雅筠發生關係,再加上你的離開跟梁顧的情分,遲早同意結婚。”

盛微寧默不作聲,握著刀把的手指漸漸收攏。

周繼業像完全沒發現盛微寧情緒的波動,胸有成竹闡述自己的想法。

“把心愛的男人送到其他女人床上,我理解你的感受,不過這是對你們最好的安排,雅筠如願得到晏池,晏池有雅筠能沖淡對你的執念,你回國可以安心嫁人,用不著再憂心晏池會糾纏你,我們兩家情誼也能修復如初。”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

周繼業看向盛微寧,一字一頓:“你用不著擔驚受怕老先生會因為你父母找你算賬,你的妹妹能平安長大,你自己也能無後顧之憂,一舉數得的事,我相信盛小姐能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選擇,我靜候你的佳音。”

白茶煮好,周繼業自己卻沒喝,而是用鑷子夾住茶杯輕輕放盛微寧面前。

“說好請你喝茶的,但願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盛小姐,好自為之。”

擦肩而過的瞬間,盛微寧眼眶通紅,冷聲:“我的回國證明被程晏池攔下了。”

“只要你離開的決心夠堅定,我會替你解決。”

周繼業慢條斯理整理衣袖,嗅著濃醇的茶香,他無情垂眸,補上最殘忍的一刀。

“假設你們結婚了,你能理直氣壯隨晏池到姑奶奶墓前喊聲‘媽’?你能義正言辭要求晏池稱呼你父母做爸媽?你們將來有孩子,要如何告訴他,他的奶奶是被外婆害死的?你不覺得那樣對晏池很殘忍?也許你們深愛彼此,可風花雪月熬不過世事變遷,你真有把握晏池一輩子不後悔?做人,知足常樂。”

“你大可將今天的一切告訴晏池,他護得你們一時護不了一輩子,即便能,你們也永遠不可能心無芥蒂,日後後悔,他只會更恨你。”

盛微寧濃密的睫毛翕動,她怔怔看著猝然染上血痕的蘋果,有那麼短促的一秒,根本無法感知自己的心跳,脖頸像被冰冷的麻繩套住再纏緊,呼吸極其窒悶。

周繼業的每個字猶如巴掌狠狠甩她臉上,難堪無以復加,最疼的卻是心臟。

她的人生從未有哪刻如眼下這般狼狽又羞恥!

周繼業開門時,聽見後面傳來女人冷酷涼薄的聲音,細聽,聲線略略顫抖。

“給我七天,七天之後我離開利茲,再也不見程晏池,你答應我的事說到做到。”

周繼業笑了,透著運籌帷幄的優越感:“一言九鼎,晏池如今的勢力今非昔比,他既然出手干預,一時半會兒你的手續落實會有點麻煩,七天剛剛好。”

“就這麼說定了。”盛微寧森冷一笑,輕淡的語氣蘊含嗜血意味:“別打我妹妹主意,那是我的半條命,誰動我的命,我讓他連投胎的門都找不著。”

周繼業沉穩的臉色變了變,最終帶上保鏢拂袖而去。

少了周繼業等人,包廂瞬時安靜如墳,哪怕連輕淺的呼吸聲都微不可覺。

震耳欲聾的喧鬧隱隱飄進耳朵,地下室的日光淡薄陰涼,虛弱地勾勒著盛微寧冷漠的側顏,爾後探入她深淵似的眼眸,寂寂光芒淹沒於暗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