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場巨大的海嘯轟然炸裂腦海,盛微寧瞳眸驟縮,魂魄被霎時震成兩半,一半輕飄飄浮在半空,一半沉甸甸滯留體內,像兩股極端氣流對峙。

周繼業漠然端量盛微寧逐漸失去血色的臉,面肌同樣繃緊,冷笑:“你該慶幸,老先生最近的身體很不好,否則,來見你的人不會是我。”

電陶爐張狂的火苗搖曳,茶麵已經開始沸騰小水泡,空間死寂逼仄得令人心慌。

盛微寧屏息,一聲不吭枯坐著,神態平靜,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她沒問周繼業從何得知,因為她跟程晏池一樣,預感到紙包不住火。

世事時常巧妙難喻,無論想不想掩蓋,終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曉得周繼業是否查出程晏池知道她的身份。

周繼業半晌沒聽見盛微寧搭腔,胸腔怒火翻滾,森冷目光猶如利箭射到她臉龐:“盛小姐,你確實與眾不同,明知跟晏池有血仇,還能心安理得留在晏池身邊,你就沒想過自己會給他帶來多大災難?人不能太自私。”

顧雅筠去意國找梁修凱,不巧梁修凱的病情又發生反彈,根本不能受刺激,她有口難言的掙扎被周繼業一眼洞穿,逼問之下,竟得知如此驚世駭俗的秘事。

比起梁婧宜的無辜慘死,更讓周繼業震驚的,是程晏池明知故犯。

他都尚且無法接受,何況梁修凱?

權衡再三,周繼業得知程晏池去紐城,當即決定來利茲找盛微寧。

周繼業也洞悉了顧雅筠的目的,倘若不拆散他們,恐怕顧雅筠會有所作為。

梁家舅甥的關係不能因盛微寧反目。

如若不是考慮這點,周繼業不會約她,直接把人神不知鬼不覺解決,一勞永逸。

他原本以為盛微寧矇在鼓裡,可她這副情態……

“你們想做什麼?”

周繼業陰沉著臉,凌銳地審視盛微寧:“難道打算掩耳盜鈴過下去?你還有沒有羞恥心?你父母把晏池害得家破人亡,你怎麼好意思和他卿卿我我?”

原來一切無所遁形,那些被時光結著血痂的罪孽徹底暴露陽光下。

盛微寧的手指緊了緊,指腹被墜子鋒銳的頂端硌痛,心寒上湧,她淡淡放下手,語調依然波瀾不驚:“周管家想多了,我剛才說過,我會離開程晏池的。”

周繼業嗤笑,鷹隼般的厲眸鎖定盛微寧:“作為趙雪竹的女兒,你愛晏池嗎?”

盛微寧始終筆直的脊骨微不可見垮一分,周繼業的字首在她心臟猛然挖出一方深不見底的窟窿,逼人寒氣穿梭於四肢百骸,讓她堅毅的眼神變得虛軟。

“盛小姐,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曉得你很有手段,假如你不想,晏池就算能降服你,估計你們也很難相處得愉快,據我所知,你們挺融洽。”

“估計你對我們大少爺半真半假,易地而處,一個男人明知你們有血海深仇還試著愛你,又有多少女人不動心?不過捫心自問,盛小姐,你無愧嗎?”

包廂出風口源源不斷輸出冷氣。

盛微寧從始至終滴水不漏,沉默無言,但她每根完整的神經末梢被刺骨寒意分解,再被周繼業如刀的言語切成一片片。

周繼業平時很少長篇大論,基於對程晏池的考慮,他才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