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滂沱暴雨變成雨絲風片時,盛微寧掩嘴打了睏倦的哈欠,黑緞般的長髮像瀑布懸掛床沿,手無力地垂落。

“我是誰?”

程晏池撫過她被撞傷的手肘,爾後順勢而下扣住她的手指。

盛微寧漫不經心開啟雙眼,凝視程晏池一會兒,笑顏輕柔,美得如同午夜綻放的寂靜幽曇:“程晏池,你問我多少遍了?”

她用自己的髮尾在男人胸口畫圈圈:“生怕我把你忘了?”

程晏池默然不語,凝眸打量盛微寧,嘴角噙著綿長悠然的弧。

“你會記得我?”

“白月光。”盛微寧不假思索,眉眼透著狡黠:“你呢?”

程晏池望進她清澈見底盛著他汗珠的水眸,簡明扼要:“不會。”

他因為仇恨惦記她十八年,一切就此為止,今後不能了。

盛微寧佯裝委屈地嘆口氣:“提起褲子不認人。”

她轉眸瞥了眼已經有薄霧在灰藍空中微漾的景象,覺得那層流動的霧氣亦漂浮程晏池瞳孔。

“回答得這麼不留情,你怎麼知道?興許我們在Y國能遇到。”

程晏池失笑,瞳眸寒涼如玉,語調冷靜又冷酷:“它的面積有24萬多平方公里,只要我不找你,我們絕對遇不到。”

盛微寧閉眼,不再去看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又輕渺地笑了,呢喃:“我也不希望我們再遇到……”

話還沒說完,下顎又被他手指掐住,密密麻麻的吻侵襲,不給她拒絕的餘地,猶如火海持續焚燒她腦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

這一夜,格外漫長又極其短暫。

天際滲透魚肚白,程晏池摁滅最後一支菸,面無表情下床穿衣褲,沉靜的側影對映到床頭籠罩著熟睡的盛微寧。

原本計劃並非這樣的。

那天出現在壽筵的人該是徐飛。

祁寒舟早把應歡給盛微寧監聽器的事告訴他,他明知那杯酒有問題也不確定盛微寧會不會換,卻還是喝了下去。

當時也不曉得出於什麼心態。

如今再回想,自己都感覺荒誕甚至驚出脊背一身冷汗,太匪夷所思了。

故此,必須及時抽身而退。

盛微寧出現他生命中本屬意外,此前的交際也不過就是青浦見過的那兩面,他們真實的接觸才區區半年多而已。

沒有她,超出他控制之外的變故還能再強制回到正軌。

程晏池走上前,手指撥開遮掩盛微寧嬌媚面靨的髮絲,眸光略微停駐,眼底一點點沁出濃郁深厚的墨色,寒澈蝕骨。

腦子裡閃過秦昊的提問:“她愛你?你能為她抗住梁家壓力?”

程晏池面色變幻不定,氣息驟然陰鬱一分。

他緩緩收回手,凝望女生兩眼,大步邁開長腿繞過了床尾。

五分鐘後,盛微寧眼神清明地盯著窗臺。

蔚藍天空宛若剔透的水晶盞倒扣,塵世的汙穢被滌盪。

她冰涼彎唇,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