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時候,微風突地溜進臥室,雨珠打在蒼翠的竹葉。

盛微寧一直沒睡著,像一條被擱淺的美人魚橫臥月光下粼粼發亮的海灘,耳畔蕩著彷彿來自遠古的悠遠又沙啞的鐘音。

直至叮咚小雨漸漸演變成傾盆大雨,水汽將玻璃氤氳得朦朧,她不耐蹙眉,才暈乎乎起身,想去關窗戶。

“又亂動?”

身後,忽然響起熟悉到骨子裡的慵懶男聲,健臂鎖住她平坦瑩潔的腹部往自己懷裡拖,喉骨溢位不著調的笑:“這次你別找上廁所的藉口,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

盛微寧窩他胸前不想再掙扎,懶懶抬手指向飄窗,啞聲啟唇:“下大雨,窗臺淋溼會很髒,還有很多樹葉,我沒時間打掃。”

程晏池用手梳理盛微寧汗津津的長髮,轉而去弄她濃密睫毛:“你還自己打掃?請個傭人也就那麼點錢,我給你幾千萬了。”

“你以為我還是住在程家被人伺候的盛名媛?傭人太奢侈了。”

盛微寧累得慌,只想專心睡一覺,迷迷糊糊嘟囔:“那要留到以後用的,我還沒正式工作,沒必要浪費,盛悅的護工過兩天一塊兒來住。”

程晏池嘴邊的笑意緩緩凝固,他低眸看著半睡半醒的盛微寧,指腹無意識地摩挲她眼瞼下倦怠的痕跡,胸口無端震出悶痛。

雨水刷洗玻璃的聲音越來越大,盛微寧的秀眉也攏起褶皺。

眼見她又要掀被落地,程晏池不悅折眉,把她重新按回去。

男人赤著半身走向窗臺,喑啞的嗓音能電得她發麻:“麻煩。”

盛微寧忽然沒什麼睏意了,枕著自己手臂,側首看向程晏池。

也不知為什麼,窗外風雨雷電,此刻的臥室卻格外靜謐。

房裡沒開燈,外面路燈散射的橘黃輝光包裹著他挺拔修長的身軀,肌骨勻稱,寬肩窄腰,流露著硬朗卻不粗獷的性感。

盛微寧思緒遊離,莫名其妙想到他們在國外那一夜。

懸崖下的潭水倒影漫天星月,周圍山巒重疊,很原始的美麗。

算上他們初遇,原來一年了啊……

不對,或許不止一年。

盛微寧心情複雜地望著利落關窗的程晏池,她抿抿唇,右手覆蓋自己的左腕,再次錯眸瞥向隨手拿紙巾擦拭窗臺的男人。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她竭盡全力也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強求別人去做了。

沒立場,沒底氣。

程晏池把紙巾丟進垃圾桶,餘光不經意掃到書桌的檯曆。

檯曆直接翻到六月,6月20號用紅筆圈出一個圓形。

程晏池心念電轉,立刻明白這應該是盛微寧出國的日子。

如此慎重隆重又寄託了顯而易見的期待,可見她有多麼憧憬。

後天就是五一,距離盛微寧出國只剩一個多月。

程晏池垂眸,深深落下的眼皮遮擋住眼底流過的異色,沒戴眼鏡的輪廓因夜幕的包圍更顯稜角分明,唇線相當鋒利。

目光裡,程晏池又面容清冷地躺回床上。

盛微寧剛翻了身,就被男人困在方寸之間。

她撩起眼簾,周遭光線暗沉,連帶著程晏池的眼睛也填充著幽幽寒意,烈火燒融霜雪,眸底透出的侵略性不容忽視。

兩個人呼吸交纏,相視片刻,盛微寧主動吻住程晏池。

閃電在黑夜勾出道道炫白的線條,外頭的雷聲又更大了一些,半邊天幕亮得猶如日晝,室內凌亂的光影卻濃稠得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