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寧沉默不語,好整以暇看向程晏池。

“你半夜三更到我房裡來,也不擔心被發現?”

“做都做了,有什麼好擔心?是你放我進來的。”

程晏池垂眸,失神片刻,突然勾起那雙高跟鞋,爾後擰開白酒的瓶蓋,倒在新高跟鞋磨腳的地方。

白酒醇烈的味道彌散空氣,一點點浸溼了皮革。

“不一定非得白酒,如果認為膠布太麻煩,用香皂或者蠟燭也可以。”

程晏池把酒瓶擱在茶几,慢條斯理抽了紙巾擦拭指縫。

“你怎麼曉得這方法?”

盛微寧把高跟鞋裝進鞋盒放到窗臺散氣味,款步走到沙發邊落座,翹起二郎腿:“顧小姐?”

她穿著及膝的毛呢裙,露出一截弧形完美沒肌肉卻分外緊緻的小腿,隱隱泛出玉質的釉感。

程晏池擦手的動作有條不紊,直到紙巾把手指沾染的少許酒液全吸收,他才作罷,臉色淡漠無瀾:“不是。”

盛微寧挑眉,心念電轉,大致猜到程晏池的言外之意。

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坦白。

想法剛萌生,盛微寧便聽見男人清冽乾淨的嗓音迴旋。

“我媽的身高和你差不多,她生前最喜歡穿高跟鞋,什麼顏色都愛穿,哪怕我們最貧窮困苦的時候,她仍不願放棄高跟鞋。”

盛微寧幾乎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聽,詫異側眸。

程晏池微微傾身,雙臂撐在腿上,腕錶折射的藍光與鏡片清冷的微光交相輝映。

盛微寧注視著程晏池冷峻的側臉,心潮忽高忽低。

“為什麼?那個年代……高跟鞋還很貴吧?”

“她從小在夜總會長大,養母告訴她,無論哪種出身的女人,只要穿了高跟鞋,氣勢就會不一樣。”

程晏池淡漠地牽起唇,唇弧輕淺得令人無法捕捉任何笑過的痕跡。

“她知道那是安慰她的,可人在極端困難的環境裡,需要一個信念支撐自己,即便虛無縹緲。”

盛微寧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梁婧宜命途多舛,確實有許多唏噓之處。

“六歲的時候,程家人把我們母子驅逐出鏡海,我媽帶著我居無定所,她文化程度不高,可因為在夜總會受過薰陶,彈得一手不錯的鋼琴,後來又跟著我爸學大提琴,這成了她謀生的手段。”

程晏池英挺的側影宛若石化。

燈光幽幽流轉他俊顏,勾勒的每根線條都透著荒涼的孤寂感。

“每當我媽從不入流的會所賺回一筆錢,那是她為數不多的慶幸自己出身的時刻,很可笑對不對?”

盛微寧留意到程晏池交握的雙手十指緊扣,骨節隱約可見白色,他的頜線也繃得冷硬。

“程家人沒給你們足夠的錢遠走高飛嗎?”

盛微寧想到透過傭人打探的訊息。

當年程老夫人確實非常不喜歡梁婧宜,程建雄懼內,所以任憑她處置,無權無勢的梁婧宜只能選擇屈服。

但無論如何,程晏池畢竟是程錚的大兒子,他們總該顧念骨血親情,雖然盛微寧不抱什麼希望。

程晏池忽然握住酒瓶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味燒灼唇舌,順著喉管直抵胃部,烈烈流淌向心髒。

“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