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原本坐在矮沙發上,見到程晏池霎時站了起來。

她無措地攪著手指,囁嚅:“晏池……”

程晏池充耳不聞,邁開兩條長腿走向她,黑色風衣搭在臂彎裡,身上只穿了件線條平順的灰襯衫。

“舒小姐讓我仰著脖子聽你說話?”

程晏池眉目沉靜,語氣淡漠到連標點符號都沒波動,將風衣隨手丟身側,徑自叼了根菸在唇邊。

舒曼臉頰蒼白,抿緊失色的唇瓣,心裡特別難過。

程晏池真正冷漠疏離起來,是完全能把人當空氣那種。

以前兩個人逢場作戲,他就算待別人再疏遠,至少,對她也會有不那麼真心又能讓她感到被尊重的體貼。

大概這也是舒曼假戲真做並且無可自拔的原因之一。

她其實很不喜歡男人抽菸,可程晏池算例外。

本來今天程晏池主動找她見面,她還竊喜了大半天。

直至剛剛聽見他近乎調笑又咄咄逼人的質問,她活蹦亂跳的心陡然摔進低谷,碎成一地粉末。

舒曼也暗暗鄙視自己犯賤。

然而沒辦法,她控制不住思維。

哪怕明知跟蹤有很大機率被程晏池發現,她始終懷揣僥倖。

程晏池點完火,慢條斯理吸了一口,爾後將煙取下。

他歪著頭,眼睛被青白煙霧燻得微微眯起,五官氤氳幾分慵懶,眼角細碎紋路透著獨屬於男人的性感。

等了一分鐘左右,眼見舒曼依然傻呆呆站著,程晏池重新抓起一旁風衣起了身,連餘光都沒施捨給她。

“哎,晏池你別走!”

舒曼如夢初醒,不假思索拽住程晏池胳膊。

程晏池停步,線條清漠的下頜微微偏過,眼神涼薄。

看的並非舒曼,而是她緊扣自己手臂的泛白指節。

舒曼不由自主打了寒噤,猶如被針扎一樣,倏然鬆手。

“晏池,我不是故意跟蹤你的,我只是……”

“慣犯了。”

男人音調懶散,裹挾著天寒地凍的氣勢。

舒曼被程晏池不帶任何感情的睥睨傷得體無完膚,再次大著膽子纏住他,直勾勾盯他,一鼓作氣把自己的心裡話袒露:“我知道你喜歡盛微寧,但你們不可能在一起,你想想她的身份,你如果和她在一起,以後在鏡海怎麼立足?圈子裡的人怎麼看待你?”

不知舒曼哪句話說到點子上,程晏池寒氣四溢的面龐終於浮出了細微變化,身形定定,鏡片反射燈芒到他眼中,蘊成山水迷離之色。

“盛微寧是你親弟弟的未婚妻,他們從小就有婚約,而且明年結婚!我……我不清楚盛微寧對你多重要,讓你接受她的引誘甘心連地下情這麼見不得光的事都做,甚至金屋藏嬌,但你們絕對沒可能!”

程晏池一語不發,燈影交織在眉宇,顯得深不可測。

舒曼的心底突然騰起巨大的希望,她覺得程晏池興許被自己動搖了,壓低輕柔的音量繼續道:“你不接受我沒關係,可我不捨得你將來揹負難聽的罵名,我更沒存心詆譭盛微寧,但假如她真喜歡你,就不該把你們的關係陷進萬般難堪的境地。”

程晏池忽地低低一笑,情緒意味不明:“你眼裡,是我被她引誘,所以金屋藏嬌?”

舒曼愣了愣,不太懂程晏池話語中的玩味從何而來。

“難道不是嗎?晏池,憑你的條件,你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只是盛微寧不該,她是你不能要的女人。”

程晏池氣息沉斂,側顏冷寂,又輕聲笑笑。

他終於正眼看向舒曼,眸光陰寒欲滴,嗓音仍舊清潤平淡:“能不能要,那是我的事,與你何干?你誰?”

舒曼啞口無言,心臟猛然彷彿被程晏池捏爆了一般。

她頹然垂下自己的手,面容佈滿委屈,所有曾經渴望傾訴的情意都在此刻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