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病患穿梭,電梯門閉合前,程建雄最後兩句話清晰地撞上程晏池的耳廓,擦出一陣陣聒噪迴音。

白熾燈冷寂的光影流轉掠過,男人眼中深晦如墨。

*

沈瑤在峽谷裡被困了三天兩夜,身體虛弱不堪。

比起身體的羸弱,她真正惶恐的事是另一件。

那天與盛微寧發生衝突,新仇舊恨累積,她打算哄肖若萍設法阻止盛悅接受治療,畢竟醫院是肖家的股份佔比居多。

可她的想法尚未付諸行動,一場綁架便從天而降。

最初是帶著肖若萍逃跑。

然而她嬌生慣養處處拖後腿,生死關頭,沈瑤毅然拋下了累贅。

剛開始還安慰自己先逃走再找援兵。

熟料,連她自己都失足掉進峽谷,真是禍不單行。

沈瑤心煩意亂,輾轉反側。

她只要想到程昱川會找過來對質就六神無主,焦躁地用被子捂著頭,試圖把自己隔絕於外界。

思來想去都不知如何是好,甚至陰暗地希望,肖若萍死了最好,死無對證才對她最有利。

念頭閃過腦海還沒來得及消弭,程昱川的聲音跟腳步同時闖進病房。

“沈瑤,我媽說的是真的嗎?”

沈瑤傍晚時分回到市區入院。

程昱川著急去救肖若萍,因此這是他們分別四天後的初次見面。

沈瑤身軀僵硬,一動不動。

她從未料過有那麼一天,同程昱川的單獨相處,會使她萬分抗拒。

程昱川定定神,目光森冷,嗓音都變得粗啞起來:“你們一起被綁架,你丟下我媽逃走,是這樣麼?”

沈瑤穩了穩神思,一張清減許多的瓜子臉露出被子,楚楚可憐:“昱川……我當時也是嚇壞了,沒想過狠心不管肖伯母……”

程昱川對肖若萍的感情很深,典型媽寶男屬性。

沈瑤抵賴也只會適得其反,還不如以情分打動他。

程昱川表情冷峻,眉宇間的褶子凝結著寒氣。

沈瑤莫名心慌,程昱川未曾這麼看著她。

在一起七年,無論她鬧得多不可理喻,程昱川永遠遷就她,從不會對她說半句重話。

“你原諒我,我無心的。”

沈瑤的身子瑟瑟發抖,眼底閃爍出淚光:“他們是為非作歹的綁匪,我第一次遭遇這麼可怕的事,伯母又……我真沒想丟下她棄之不顧,我想自己先逃走再求救,但我掉到峽谷裡面了!”

女人含著哭腔的解釋單調地迴響程昱川耳膜。

他一瞬不瞬盯視沈瑤,面上晦澀的情緒複雜難辨,身側的雙手時而蜷縮時而鬆開。

青梅竹馬的情誼,長達七年的愛情長跑。

昔日魂牽夢繞的臉,此刻卻陌生至極。

半晌,他啞聲啟唇:“我沒怪你,也明白你說的是事實,那種兇險情形下,你要照顧我媽的確很困難,你先好好休息,我改天來看你。”

沈瑤震了震,不敢置信看向程昱川。

程昱川避開她的淚眸,頭也不回地離去。

程昱川抿緊唇,在走廊失神片刻,腦中倏然冒出盛微寧昏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