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內的牢房潮溼又黑暗,空氣裡浮動著一股說不出的黴味。

陸湛裹著黑色繡雲紋的大氅拾階而下,他腳步聲雖輕,可在這空蕩蕩的牢房裡卻顯得尤為清晰,他才走沒幾步,就立刻驚動了裡面的人。

“誰?是誰來呢?”

最裡邊的兩間牢房裡忽地衝出來一個人,他隔著欄杆拼命的直往右邊看去,直到陸湛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出現在他視線裡,他死寂的眼中才終於迸出一絲生機。

四天了!

他們已整整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四天了!

相較於王子昂的冷漠,李平顯然要激動許多,他隔著柵欄激動的對陸湛道,“陸二公子,您終於來了!”

陸湛彎唇一笑,隨後彎腰輕巧的坐到了身後椅子上。

“陸二公子,您快放我們出去吧!這牢裡又溼又冷的,也不知道那定北侯發什麼瘋,好端端的就帶人將我和王大人給抓了起來!陸二公子,您得給我倆做主啊!”李平一臉委屈悲憤的看著陸湛道。

雖然王子昂說定北侯會突然抓人定然是陸湛授意,讓他不抱希望,可他不將希望寄託在陸湛身上,又能將希望寄託在誰身上呢?

如今放眼整個荊州,也就只有陸湛能救他出苦海了!

“做主?”陸湛輕笑了一下,他道,“李大人想本公子怎麼替您做主呢?”

“陸二公子……”

“行了!你別求他了,他跟定北侯本來就是一夥的!”王子昂冷笑著打斷李平的話道。

順著這道聲音,陸湛側眸朝左邊那邊牢房瞥了過去,正好與王子昂怨毒的目光撞了個正著,他輕笑一聲,道,“幾日不見,王大人脾氣見漲啊!”

“難道我說的不對?”王子昂挑眉怨怒道。

陸湛薄唇微微一勾,在王子昂怒怒的目光中,他輕輕點了一下頭,“對!你說的很對!侯爺去抓人確實是本公子默許的。”

“陸二公子,您,您這是做什麼?這次疫、情,我和王大人可一直是謹遵您的吩咐,您讓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我倆甚至將整個家底都捐出來給百姓們買糧買藥,荊州城能有如今的局面,我和王大人也是出過不少力的!您,您怎麼能如此待我們了!”李平半是委屈又是怨怒的盯著陸湛道。

明明一開始,陸湛口口聲聲說荊州之禍全因張思成而起,將來荊州事了,他必定會上書聖上將張思成斬首示眾以平荊州百姓的怒火。

他從頭到尾都沒的提過半句他們的不是!

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和王大人傾盡全力相助陸湛平復荊州亂局,可現在,荊州城才剛剛平穩,他就,他就……

“陸二公子,你這是卸磨殺驢啊!”李平越想越來氣。

他若早知道陸湛是這種人,他當初無論如何也不會配合他,處處給他便利,甚至在他有意無意透露缺少銀子買糧買藥時主動貢獻出自己大半的傢俬!

“卸磨殺驢?李大人這句話說的到有幾分意思,只是,這驢子死不死的跟它拉不拉磨沒什麼關係,拉磨只是暫時延緩了一下它死亡的時間罷了!李大人總不會天真的以為,它拉了一次磨就可以安然順序的怡養天年了吧!”陸湛勾著唇角冷冷的睨著李平道。

李平懵了。

他萬萬沒想到會從陸湛嘴裡聽到這樣一句話。

“陸二公子,你,你……”

“這場瘟、疫,數以萬計的百姓丟掉性命,荊州城百業凋零,你們身為父母官,難道對此不用負責麼?”陸湛睨著兩人,狹長的眸中迸出一股冰寒的殺氣和怨怒。

配合他安定荊州城本就是他們的責任,可笑這兩人竟然還想拿這個根他談條件!

他們是荊州的父母官!

是荊州百依的依靠!

可就瘟、疫來臨時,他們卻緊鎖府門,任由百姓在絕望中死去,在他未踏臨荊州城,荊州城的那些百姓該有多絕望了!

但凡瘟、疫來臨時,他們能及早做出反應,荊州城都不會是如今的慘狀!

“可大人,我們,我們也是有苦衷的啊!這次瘟、疫屬實來的太突然了,我們,我們也只能先盡全力保全自己這才能圖謀後事救助百姓啊!否則,否則您來時,我們又怎麼能配合你這麼快將荊州的亂局給穩定下來了!”李平擰著眉狡辯道。

“所以,你們便緊閉府門,任由外邊的百姓如何哭喊哀求,哪怕外邊已經屍橫遍野,你們依然能安心的呆在府中大口吃酒大口吃肉,偏安一隅?”陸湛目光冷戾的盯著李平道。

“我,我沒有,我沒有……”雖然嘴上仍在狡辯,可是,在陸湛冷戾的目光中,李平還是心虛的別開了眼睛。

“行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一句話,他就是想用我們去鋪就他陸二公子的赫赫威名!所以,李大人,無論你在這廢多少唇舌,他都不會輕易放過我倆的!”王子昂也學陸湛的樣子,冷冷回睨了他,末了,他眉尖一挑,半是諷刺半是怨憎的盯著陸湛道,“陸二公子,我說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