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謝嫵第一眼就看到勾著身子跪在床塌前的朱嬤嬤。

朱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從小便在她跟前伺候,老夫人素來極為看重她,這般在人前落她面子還是第一次。

看來,這幾日她還真是徹底把她這位祖母給惹惱了。

「祖母。」謝嫵微笑的走到老夫人面前與她見了禮。

倚在床榻上的老夫人沒有哼聲,她半咪著眼睛仔仔細細的將謝嫵來回掃了幾遍,末了,才滿是諷刺的開口道,「真是難得啊!聽說你病了,我還正想著要去蘅芷院看你了!」

「多謝祖母掛念。」謝嫵微笑著答道。

看著謝嫵一副淺笑安然,全然沒把她話放在心上的樣子,老夫人心裡就像是什麼狠狠的刺撓了一下。

「朱嬤嬤說你病得很重,可我怎麼瞧著你臉色紅潤,比沒病的人氣色還要好一些?」見謝嫵不搭話茬,老夫人忍不住勾著唇角又道。

「那許是祖母屋裡的火龍燒得旺,而我今日的衣裳又穿的多。」謝嫵彎著唇角從善如流的接話道。

近來京城木炭短缺老夫人是知道的。

與武安侯府相鄰的兩家因為嫌木炭價格貴稍猶豫了兩天,可沒想到,眨眼木炭價格便往上翻了數倍,再後來乾脆有錢也買不到了,也正因此,隔壁那兩家別說把火龍燒得這麼旺,他們甚至有的連火龍也不敢點了。

經過這一年的相處和觀察,老夫人其實是打心裡佩服並喜歡謝嫵這個孫女的,她聰慧機敏、果敢冷靜、有遠見、有魄力、有手段,更重要的是她還沉得住氣。

她一直對她抱有很大的期望,可萬萬沒想到她會當頭潑了這樣一盆冷水給她。

想到這裡,老夫人看著謝嫵的目光瞬間便變得複雜了起來。

「阿嫵,為什麼啊?究竟是為什麼啊?」最終,老夫人還是決定將自己的姿態放軟下來。

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謝嫵要這麼絕情!

她當然知道想從錦衣衛裡將人撈出來很難很難,可峰哥兒到底是她二叔,即便沒有關係也要盡力一試,更何況錦衣衛那位夏大人還和陸湛交情非淺,只是一句話而以,她為什麼就不肯去說呢?

可即便老夫人已經將姿態放得這麼軟了,謝嫵卻依舊沒有任可要解釋的意思。

「阿嫵,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可老夫人仍舊不肯死心,她擰著眉頭,目光哀痛的看著謝嫵又道。

「祖母,上次我問您的那個問題您還沒有回答我了。」看著老夫人目光哀慟的樣子,謝嫵心裡有根弦被忽地撥動了一下,她輕挑了下眉尖忽地開口道。

「什,什麼問題?」老夫人放在被子上的手緊了緊。

雖然老夫人眸中的那抹慌亂劃得很快,可是,謝嫵還是準確的捕捉到了,她勾著唇角輕輕一笑,而後她便將那日的問題再重新複述了一遍,「若被錦衣衛帶走的人是父親,那您還會像現在這樣想方設法的讓二叔去救父親嗎?」新

「我當然會!」老夫人想也不想便快速答道。

可聽到老夫人這個答案,謝嫵臉上卻並沒有太多驚喜,她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我沒有騙你,你父親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又怎麼會厚此薄彼了!」見謝嫵不信,老夫人不由得語氣焦急的又補了一句道。

「那我便再問祖母一句,倘若最後父親對二叔置之不理,那祖母可會對父親生怨?」

「我,我……」

「就因為夏大人與陸二公子有些交情,祖母您便逼著我出面去向夏大人討這個人情,可是祖母,您有沒有想過,我雖有婚約有身,可私自去會外男也是要遭人詬病的!」

「不用你親自邀約,你父親會幫你遞信。」

「那祖母您有沒想過陸二公子他會不會介意我這個未婚妻借他的名頭去要人情?」謝嫵挑眉又道。

她當然知道。

只是,這些又哪裡比得過峰哥兒的性命重要!

「阿嫵,來日方長,即便因為這些事你與那陸二之間生出一些隔閡,可夫妻之間哪有不拌嘴的,等這件事過去了,他也就不會放在心了。」老夫人擰著眉頭忍不住又勸說道。

「所以,祖母還是想我去幫二叔要這份人情?」

看著謝嫵眸中漸漸沁出來的冷意,老夫人知道她已經對自己生出了嫌隙,可即便如此,這些話她卻也不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