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宣帝咪著眼睛,幽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陸湛,盯著這個他最親近最疼愛的外孫。

他說這些話,是決定從此刻起將他當成大魏至高無上的君主來對待了麼?

正宣帝盯著陸湛良久,見他始終低垂著頭,眸中的黯然也不似偽裝,他終於收回目光並輕嘆了一口氣,“阿湛,你記住,朕是大魏的君主,可朕也一樣是你的外祖父!”

陸湛眸子動了動,可他卻始終沒有接正宣帝這話。

正宣帝嘆了一口氣,他朝陸湛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他對面,待陸湛坐下來後,他才看著陸湛道,“阿湛,你跟外祖父說實話,你進宮真的只是為了朕手裡的這副白玉棋子?”

“是,也不全是。”許是正宣帝不再出帝王的架子,這會陸湛神色自然多了。

“什麼叫是,也不全是?”正宣帝笑著又問道。

聽了正宣帝這話,陸湛臉上忽地染上了一層紅暈,“外祖父,我,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她家出了一點事,所以……”

“你喜歡上了一個姑娘!”陸湛這話成功讓正宣帝驚得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他這個外孫眼高於頂,他早便動過給他賜婚的念頭,可他不是嫌這家的姑娘矮,就是嫌那家的姑娘瘦,就連人家眼睛大都能成為他嫌棄的理由,聽說,年前鎮南王妃也有意與他結親,結果,他扭頭就直接當著人家姑娘的面就給拒了。

當時,汪濤將這事報上來的時候,他還笑著與劉公公玩笑說,怕是隻有天上的仙女兒也能讓他這外孫挑不出毛病,可這才過了多久,他竟然跑到自己跟前說他有喜歡的姑娘了?

陸湛臉上的紅暈越發明顯了。

正宣帝很快便鎮定了下來,他喝了口茶,待喉嚨溼潤了後才看著陸湛笑著道,“朕這些年也替你挑了不少的名門閨秀,可是,你楞是一個都沒瞧上眼,可現下,你卻跑來跟朕說,你喜歡上了一個姑娘,怎麼,這個姑娘要比朕替你挑選的那些名門閨秀還好?”

“自然!她在孫兒心裡就是最好的!孫兒就認定她了!”

面前的少年美如冠玉,說話的時候,神彩飛揚,仿若頭頂燦燦烈陽,仿若這個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遮擋他的光芒……

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話,他曾經也看到過,也聽到過!

“父親!我不管你怎麼想!我就是認定了他,我此生非他不嫁,且,永不後悔!”那年寒冬,那個身著紅衣的少女也如今日的陸湛一樣,站在雪地裡鄭重又堅決的對他的父親說出了這句話。

那些早就被他鄙棄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忽然間湧了上來,一時間,他看著陸湛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他終於發現,他最疼愛的這個外孫和她是何其的相似!

是啊!怎麼能不像,她可是陸湛的嫡親外祖母啊!

“外祖父,你怎麼了?”見正宣帝神色複雜,陸湛擰了擰眉,有些疑惑的朝他看了過去。

這一聲‘外祖父’終於將正宣帝從那紛雜的記憶中拉了出來,他的臉上再度露出了慈愛又柔和的笑容,仿若剛剛他臉上的那抹複雜和震驚全是陸湛的錯覺。

“朕沒事,朕就是好奇,你看上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正宣帝神色平靜的道。

“外祖父,阿嫵是武安侯府的大姑娘!新上任的左翊衛副指揮使就是她的父親!”見正宣帝問起謝嫵,陸湛忙笑著答道。

“原來是武安侯府的姑娘啊!”正宣帝笑了笑,他腦中迅速浮出武安侯謝豫的模樣。

說起來,他已經許多年不曾見過他了!

這些年,他一直矜矜業業的鎮守著寧夏,韃靼在他手裡吃了不少苦頭,這些年,他明顯感覺到韃靼的氣焰沒有以前囂張了。

而他的兒子謝崢,根據這半年對他的觀察,他所做所為也沒有讓他失望,

所以,一聽說陸湛看上了武安侯府的姑娘,正宣帝心裡並沒有心生不悅,反倒對謝豫的這個大孫女好奇起來,不過,更讓他好奇的是,武安侯府的姑娘怎麼就跟楊家扯上關係了?

像是看出了正宣帝的心思,陸湛忙道,“是阿嫵的表姐,前陣子,她在街上巧遇了楊家公子,然後便被他誆騙走了,阿嫵的舅母知道後便去侯府求救,可這種事情,侯府也不好出面,只能隱晦的試探幾句,我見阿嫵心急,於是,便想幫她查一查,可沒想到,一查就查到麥秸巷的宅子……”

“聽你這話的意思,凌虐那兩個丫鬟的人還真是楊鶴豐的兒子?”正宣帝笑著又問道。

“外祖父,這話孫兒可不敢說,孫兒只是想告訴您有這麼一樁案子!畢竟,孫兒給李府尹招了這麼大個麻煩,總要給他找些庇護不是。”陸湛笑咪咪的看著正宣帝道。

正宣帝被陸湛這話給氣笑了,“所以,你就將主意打到朕頭上來了?”

“外祖父,您怎麼能這麼說孫兒,孫兒也是為了你的盛名著想啊!可哪想到,這事情繞來繞去,到最後竟將然李府尹也給扯了進來!”說到這裡,陸湛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外祖父,這事說到底全賴我,我原只是想整一整楊驍,畢竟那兩個丫鬟也沒性命之憂,依李府尹那圓滑的性子,看在楊副指揮使的份上,頂多也就打楊驍幾十個板子,可哪想到這事竟越鬧越大,孫兒這心裡慌得緊,所以,只得趕緊進宮來找您庇護了。”

“找朕庇護?”

“可不……畢竟,這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您的嫡親外孫我。”陸湛看著正宣帝,滿臉委屈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