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進宮的時候,正宣帝正坐在御案後面批閱奏摺。

依照他接到的密報,凌虐少女一案已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可是,擺在這龍案上的奏摺卻沒有幾個提到此事,就算有提到,也只有寥寥數筆。

正宣帝越看臉色越沉,最後乾脆將手中的奏摺重重的擲回了御案上。

看著正宣帝神冷肅,久久都未發一言,劉公公眸子動了動,他小心翼翼的朝正宣帝挪了兩步,而後笑著對他道,“陛下,時辰也不早了,是時候用午膳了。”

聽了劉公公的話,正宣帝冷笑的掀了掀眼皮子,他冷著聲音道,“你覺得朕現在還有心情用午膳嗎?”

劉公公訕訕的笑了笑,正要接話時,殿外卻忽然響起一道爽朗的聲音。

“是誰又惹外祖父不開心了嗎?”

看著來人,劉公公在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他彎著腰悄然往後退了兩步。

果然,正宣帝在看到陸湛的那一瞬間,面上的冷肅瞬間退去了數分,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了兩分笑意,“你個混小子,你怎麼又來了?”

陸湛走到正宣帝面前鄭重的朝他行了個禮,而後,他才笑著朝正宣帝眨了眨眼睛道,“孫兒當然是來陪您用午膳的啊!”

“陪朕用膳?呵,你覺得朕會信你這鬼話嗎?”正宣帝半咪著眼睛,佯作惱怒的瞪著陸湛道。

陸湛咧嘴一笑,他道,“外祖父,您看看您,我吃的又不多,您至於這麼說您外孫嘛!”

可正宣帝卻不吃這一道,他一臉瞭然的朝陸湛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別再跟朕耍貧嘴了,說吧,你今個兒來到底是所為何事?”

他這個外孫向來倦怠進宮,時常和鎮南王家那小子滿京城的亂跑,他若不宣旨,他十天半月也不見得會進宮一次,而這兩天卻來的這麼勤……

楊家被忽然被翻出這樁震驚京城的虐殺少女案會不會和他有關係了?

想到這裡,正宣帝慈笑的眸底忽地劃過一絲猜疑和忌憚。

即便他再疼陸湛,可他卻始終沒忘記,他姓陸,他出身鎮國公府!而寧安又自來對他這個父皇十分憎惡,她會不會跟阿湛說了什麼?

想到此處,正宣帝終於將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收了回來。

可陸湛卻仿若沒有察覺到似的,他看向正宣帝的眸子裡依舊帶著明亮又親近的笑意,“其實吧……外祖父,您那副白玉棋子了?”

正宣帝咪著眼睛笑了笑,“朕便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麼?”

“可惜你沒有贏啊!所以,這白玉棋子朕不能給你!”正宣帝看著陸湛淡笑道。

聽了正宣帝這話,陸湛有些急了,他道,“不是,外祖父,我雖然沒贏,可我也沒輸啊!李府尹一開始是被攔在楊府外邊來著!”

“既然你這般說,那今日朕便教你一個道理,沒贏就是輸!”說到最後,正宣帝神色忽然有些冷肅了起來。

見正宣帝面色冷肅,陸湛也不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他鄭重的朝正宣帝行了個禮,而後才垂著頭道,“是,孫兒知道了。”

難得見到陸湛如此正形,正宣帝臉色不由緩了緩,他道,“不過,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副白玉棋子,那朕就將他賞給你了。”

這個‘賞’字一出,陸湛立時便明白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已經不是他的外祖父,而是大魏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孫兒謝陛下賞賜。”陸湛端正的再度行禮謝恩道。

許是見慣了這個外孫在他面前嬉皮笑臉,沒大沒小的模樣,這會見他這般恭敬的跟自己謝恩,並稱他為陛下,正宣帝心裡忽然湧出幾分不是滋味來。

“去,將那副白玉棋子找出來!再讓人去傳午膳。”正宣帝咪了咪眼睛,忽地開口道。

“是,奴才這便去。”劉公公應了一聲,很快便躬身退了出去。

“既然來了,就陪朕一起用膳吧!”正宣帝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從御案後面走了出來。

“是。”陸湛恭敬的又應了一聲。

兩人默不作聲的移到了內室,見陸湛仍舊站在一旁,正宣帝笑了一下,“怎麼,外祖父教你兩句你還置上氣了?”

“孫兒不敢。”陸湛垂首輕輕牽了一下唇角,他道,“孫兒只是忽然想起了二舅舅的話。”

陸湛的二舅舅便是當今太子,見他忽然提起太子,正宣帝微不可覺得挑了一眉,他半咪著眼睛,含笑對陸湛道,“哦,你二舅舅跟你說什麼呢?”

“二舅舅只是提醒我,他說,您不僅僅只是我的外祖父,更是大魏至高無上的君主。”陸湛抬起頭,他看向正宣帝的眸子依舊清亮,只是眼底劃過的那絲黯然卻也真實的讓正宣帝不能忽視,“剛剛是孫兒逾矩了。”陸湛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