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得了,比鳳丫頭還像女中豪傑,我記得瑜兒之前說「只可惜我這位三妹妹是女兒身,她要是男子,保證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你以後可得小心點,別看她素日裡一副生人勿近的端莊樣子,實則比哪個都會撒嬌磨人,瑜兒又寵著她,要是她天天捉弄你,給你苦頭吃,你怕是受不了。」

探春挽起袖子,露出兩截白生生的小臂,啐道:「好你個寶丫頭,敢來尋我的開心,我是林嫂子的惡小姑子,也是你的惡小姑子,等你進了門,我就住到東府去,一天到晚的欺負你!」

二女鬧了一會兒,薛寶釵告辭離開,待她遠去後,探春請求道:「林嫂子,我今晚想和你一起歇息,好不好?」

林黛玉先在她的鼻尖上颳了刮,又揉了揉她的頭頂,探春閉上眼睛,把面前人當做賈瑜,想起那道親切的身影,她不由得神情落寞,滿心苦澀。

薛寶釵能看得出來,林黛玉自然也能看得出來探春對賈瑜那異樣的情感,她不好挑破,也不好點撥,哪個女孩子不懷春呢,只是在正確的時間卻遇上了錯誤的人,她堅信賈瑜的操守,斷不會去做那種罔顧人倫的惡事。

「好,就在你這裡,寧安堂不能去,那裡是你哥哥的臥房,你去的話不合適呢,別人會說你閒話的」,林黛玉再次摸了摸她的頭頂。

「嗯!」

探春用力的點了點頭,捧著書信高興道:「林嫂子,哥哥給環兒起了一個表字,叫鼎臣,扛鼎人物的鼎,朝廷重臣的臣,太好聽了,寓意也好。」

賈環一直都是她最大的牽掛,見他走上了正途,自是欣慰到不行,林黛玉笑道:「瑜兒在信裡和我說,你弟弟這次立下了幾分功勞,打算力保他一個爵位,大了不敢說,三等男是跑不掉的,這個爵位雖是最低的,但也是爵位啊,能傳三代,以這個為基礎,只要他再接再厲,將來只會越來越高,也許再過個十幾二十年,封侯都有可能呢。」

探春撲進林黛玉的懷裡,哽咽著說道:「林嫂子,你和哥哥對我們姐弟倆這麼好,卻叫我該如何報答你們。」

「你能平安喜樂的生活,就是對我們最大最好的報答,我和你哥哥想看著你從青絲到華髮,從豆蔻到期頤,二姐姐,四妹妹,還有剛出生的五妹妹,我們守在一起,彼此照顧,彼此扶持,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過完這一生。」

......

夢坡齋。

賈政確實是抱了必死之意,除了賈寶玉的惡貫滿盈,賈母的溺愛不明,老來得女也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奈何年老體衰,行動遲緩,不似少年般迅捷,他剛作勢要去撞牆就被清客們抱住了,賈母心疼賈寶玉,也心疼小兒子,見他要尋死,哪裡還顧得上斥責他要用繩子勒死賈寶玉的舉措。

「政兒,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你這麼大的人還覓死覓活的,傳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你要是死了,寶玉該怎麼辦?官府會說你是被他活活逼死的,這是弒父的大罪,是要砍頭的。」

賈政一如乞人般席地而坐,一雙老眼暗淡無光,盯著蓋碗的屍體,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清客們存在的意義在這種時候就體現出來了,他們七嘴八舌的安慰著他們的東家,王作梅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詹光說「世兄還是少年心性,心智尚未成熟,只要世翁日後多加教誨,他年必將是一鳴驚人。」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書案前,落筆寫了幾行字,從抽屜裡取出一盒印泥,在他的名字上按了指印,然後走到賈母身邊坐下,捏著賈寶玉的大拇指,沾了沾印泥,在賈寶玉的名字上按了指印。

賈母大字不識一籮筐,但用腳趾頭想就知道宣紙上寫的是什麼,她一把搶了過來,將其撕成了碎片,賈政默不作聲,走到書案前落筆繼續

寫。

「政兒,你瘋了嗎!你是要逼寶玉去死啊,虎毒還不食子,你怎麼能這樣的心狠!這件事是我一時糊塗,不關他的事,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差點把他勒死,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賈政慘笑道:「老太太,您若想讓兒子活,就讓兒子和他斷絕父子關係,他將來是生是死,是榮是辱,和兒子再也沒有絲毫的干係,他犯了罪,自有族法和國法來處罰他,兒子明天就回金陵老宅,再也不回京城,兒子沒臉再面對瑜兒和宗祠裡的列祖列宗。」

賈母流淚道:「政兒,你妹妹走了,你大哥也走了,我生的三個子女裡只剩下你一個了,你可不能不孝啊。」

賈政沉默了許久,開口道:「老太太,分家吧,二房該搬出去了,早搬出去早清淨,就不會再有這種惡事了。」

見他妥協,賈母放下心來,不敢再去激他,連忙道:「分分分,只要你不和寶玉斷絕父子關係,也不回金陵祖宅住,你無論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好,今天就搬,兒子、寶玉、小兒媳婦、周氏、趙氏、玻璃母女倆、翡翠全搬走,三姑娘不走,瑜兒說過哪怕是分了家,她也得留在西府裡過,蘭兒住在東府,他也不動,大兒媳婦留下來伺候您,至於環哥兒,今年不小了,讓他和琮哥兒一樣出府另過去吧。」

賈母試探道:「要不等瑜哥兒回來再說?畢竟他是族長,這種大事著實應該由他來主持,那樣才符合習俗。」

賈政搖頭道:「不必,事急從權,他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能再等了。」

「好,就搬到賴家的宅子吧,這宅子本來就是留給你們父子倆的,離西府只隔著兩條街,隨時都能回...」

賈母話還沒有說完,賈政便打斷道:「老太太,我們不配住這麼大的宅子,這座宅子還是留給琮哥兒吧,我們在後街隨便租賃一套,夠住就行了。」

「那不行,這件事我做主了,諒你那侄子也不會說什麼,一套宅子而已,他好意思不撒手嗎,你們要是出去租地方住,我這張老臉還往哪裡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