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拉著賈環就往外走,嘴裡嘀咕道:“他傻,他不走,我們走,我們去東府找你姐姐,賈瑜他能護得住你姐姐,就能護得住我們娘倆。”

“住口!族長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你難道還不如一個八歲孩子耶?”

趙姨娘拉著賈環跪在地上,大哭道:“老爺,環兒他是您兒子,他還小,您給他留一條活路吧!”

賈政怒斥道:“蠢婦,你以為他去了東府就能跑的掉?回來坐好,要真是被滿門抄斬,我陪著你們一起死!”

趙姨娘哪裡還敢再求,抱著賈環慘嚎起來,賈政對賈蘭喝道:“我現在命令你速去東府!別再跟我說不願意苟活這樣的屁話,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有你師父在,聖上一定會留你一條性命,我們家的香火就要靠你來傳承了,你若是執意跟著我們這些老厭物一起共赴黃泉,便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

“祖父,孫兒寧願一頭撞死,也不離開這裡半步,您莫要再逼迫孫兒,當今天子乃仁義之君,我們賈家為國

朝江山社稷立有大功,此次又不是造反,我們榮國府絕不會落到滿門抄斬的結局,最多被褫奪爵位,祖父您大可放心!”

賈政愣愣的看著他,賈蘭繼續說道:“孫兒堅信,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會救我們榮國府於水深火熱之中!”

皇城,壽安宮。

甄老太妃今年已近八十歲,出自金陵甄家,做為太上皇以往最寵愛的妃子,她在後宮中很有份量和體面,景文帝逢年過節都要來給她磕頭。

聽完前因後果後,她緩緩開口道:“妹妹,你也說了,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我實在是不好開這個口啊。”

賈母穿著誥命大裝,跪在地上哭訴道:“太妃娘娘,臣婦家裡出了這種不孝子孫,做下這種愧對天恩的惡事來,列祖列宗都跟著蒙羞,只求您看在賈甄兩家乃是百年世交的份上,救一救我們家,不然我們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她所擔心的不是自己大兒子和二孫子要被問斬,而是怕榮國府的爵位被褫奪,在這種時候,他們的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現在要保的是爵位。

不管她心裡有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和打算,如果榮國府的爵位沒有被褫奪,賈赦和賈璉被賜死,大房的爵位會落在賈琮的頭上,即便賈琮也死了,還有二房嫡長重孫賈蘭,除非賈蘭也死了。

甄老太妃嘆道:“妹妹,非我推辭,太上皇現如今幽居深宮,哪個都不見,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到他了,即便我去求,也一定會吃個閉門羹,天子仁德,當初寧國府發生以子弒父的十惡不赦大罪,他也不過是判了賈蓉一個流放之罪,你們榮國府和別的勳貴人家不一般,代善公和太上皇君臣相得,赦哥兒的字還是他欽賜的,天子定不會逼迫太甚,況且到現在都沒有派兵去圍了你們家,可見是沒打算滿門抄斬的,不過你要做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準備。”

景文帝要是想將榮國府滿門抄斬,早就派兵抓人了,不會等到現在,要真是如此,賈瑜就要迫於無奈大義滅親了,畢竟抄家拿人是皇城司的活。

不過他肯定會拼了命的優先保賈政、迎春、探春和賈蘭四人,如果有可能,才會去救李紈、王熙鳳和賈琮。

沒辦法,人都有喜惡和遠近之分,至於剩下的那幾個,就聽天由命吧。

“太妃娘娘,臣婦也不瞞您,臣婦怕聖上會褫奪我們榮國府的爵位啊。”

甄老太妃長嘆一聲,在彩嬪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苦笑道:“也罷,老身便去太上皇那裡求個體面,只是不知道我這張老臉還有沒有用。”

賈母大喜過望,拜道:“太妃娘娘的大恩大德,我們賈家永世不忘。”

慈寧宮。

甄老太妃和賈母跪在大門外,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後,緊閉的宮門忽然“吱呀”一聲開啟了,一個老太監走了出來,以下巴看人,高聲道:“聖人說,此事寡人知道了。兩位請先回去吧。”

說罷轉身就回去了,硃紅色的宮門重新閉合,彷彿從來沒有開啟過一樣。

上書房。

賈瑜跪伏在金磚地面上,景文帝讓兩個黃門把一大箱子的奏摺都倒在他的面前,喝道:“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看看賈赦和賈璉都幹了什麼!你還好意思來求情,朕要不要把他們倆放回去,再給他們來個皇權特許,讓他們繼續往關外販賣朝廷管禁物資,敵人拿著從他們手裡買來的銅鐵,鑄成兵器,然後朝將士們和百姓們舉起屠刀?”

水溶垂著眼簾,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他剛才求情也捱了一頓罵,已經是仁至義盡,現在輪到賈瑜了。

中和殿大學士李基、御史臺御史大夫蔣敬和鴻臚寺寺卿房瑄俱在,賈瑜看到他們時,心裡很是奇怪,前者曾做過自己岳父的座師,後兩者都是自己岳父的同年好友,此舉何意?

“陛下,賈赦罪大惡極,死不足惜,就算您不把他送到宗正寺問

罪,小臣知道後也會將他押到宗祠,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將其杖斃,但小臣想給賈璉求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是受其父親逼迫,不得以才行下此舉,非他本意,況且,他二人賣管禁物資所得的贓款,十之八九都落到了賈赦的手裡,小臣懇求您給他一個機會,饒他一命。”

一位言官手持象牙笏板,高聲道:“陛下,萬萬不可,如此不僅有喪皇權國統,更會讓我大梁律法形同虛設,如同一張廢紙,老臣請求立刻賜死這兩個國賊,再褫奪榮國府的爵位,將其滿門抄斬,賈瑜身為賈家族長,縱容族人敗壞法紀,也該重罰,當降爵革職,以儆效尤,以安天下億萬百姓!”

賈瑜問道:“閣下何人?”

那名言官傲然道:“本官張荃,蒙聖上隆恩,現任御史中丞,寧伯,你有何指教?敢做不敢認嗎?”

此官在大梁是從三品,是御史大夫的副手,算是當朝重臣。

“我當是何人,原來是女幹人之後,我賈家二公當年追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東伐西討,拋頭顱灑熱血的時候,你家祖先張庭還在給北齊昏君做佞臣,他連寫了三篇討賊檄文,把太祖皇帝抨擊的體無完膚,後來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又第一個跳出來開城獻降,搖尾乞憐,他就是一條賣主求榮!不知羞恥!人面獸心的老公犬,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寢其皮!你這條老公犬的狗子狗孫,斷脊之犬,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狺狺狂吠,因為兩個不成器的子弟,你就要誅殺國之功臣滿門,何其歹毒!那萬年縣縣尉是你的妻弟吧?他仗著你的名號在外面貪汙受賄,徇私舞弊,他的外甥更是四處強搶民女,欺壓百姓,你為何不去彈劾他?你是耳聾還是眼瞎?你張家人的狗屁股就乾淨?你敢不敢公佈家產?你這個皓首匹夫!蒼髯老賊!安敢在此饒舌,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我賈家從今天起與你們張家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