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留宿

夕陽西下，已經沉到了海面以下，將海面映出一抹粉紅，海面附近是團團簇簇的火燒雲，給大地帶去最後的光亮。海邊的小漁村，忙碌了一天的人們趁著現在的光線整理著魚叉和漁網。“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看來明天多半又是一個好天氣啊。”打魚人完全靠天吃飯，天氣不好就算是在近海，出海捕魚也是凶多吉少，看著天邊的晚霞，漁村的漁人們臉上洋溢著淳樸的笑容。不斷有漁人把船靠岸，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互相閒聊這一天的收穫。

這時，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影，那個黑影很快由遠及近，由小及大，將傍晚平靜的海面踩得波光粼粼。那是一個一身雪白的少年正踩在水面上向漁村走來，他有著一頭披肩的銀髮，五官的比例彷彿精美的藝術品，俊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更重要的是，少年的眼睛裡彷彿藏著星辰大海，讓人一眼看去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彷彿有著奇異的魔力。

顧方和顧小魚是一對相依為命的父女，顧小魚的母親因為採珍珠的過程中遇到了海魂獸，不幸遇難，只留下父女倆相依為命。他們的面板因為經常出海，被陽光曬成了健康的紫黑色，顧方今年還未四十，歲月的操勞卻如同光陰的刻刀在他臉上留下來痕跡，使他看上去像年逾六旬的老漢，顧小魚二八年華(注：二八指16歲），正是青春綻放的年紀，卻因為繁重的勞動，臉上少見笑容。他們結束了一天的辛苦勞作，撐著小漁船、帶著魚獲來到岸邊，準備趕在夜色降臨前回到家裡。

這時，那位俊美的少年向顧方問道：老伯，請問這是哪裡？

顧方看到少年踏海而來，知道這位少年是一名魂師大人，於是不願多生事端，秉持著村裡老人所說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古訓，決定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這才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就在他準備裝啞巴糊弄過去的時候，一旁的女兒卻開口搶答道：“我們這裡是顧家村，顧家村的大家世代捕魚為業，也兼職採珍珠，養殖海帶，村裡有好幾百口人呢。”

顧方想要訓斥一番女兒胡亂插嘴的行為，又害怕因此觸怒面前這個年輕的過分的魂師大人，畢竟顧方從小到大聽說過的都是：魂師大人殺死平民不需要償命，有些魂師喜怒無常，甚至喜歡殺死平民取樂，他們自詡為和平民是兩種生物，就算是武魂殿的好魂師，來村子給孩子們做武魂覺醒時，那種骨子裡的高高在上以及看沒有魂力的孩子們那種看垃圾的眼神，也絕不是偽裝出來的。

顧方已經無法阻止女兒開口，彷彿在等待命運的宣判，囁嚅著不敢開口，雙手彷彿擺在哪裡都不自在，害怕女兒的話給全家引來殺生之禍。

顧方瞥了女兒一眼，發現女兒的雙眼目光一直停留在對面那少年的臉上，眼神中彷彿有光在閃耀，忍不住暗歎一聲：哪個少女不懷春？自己的女兒轉眼也長大了啊。可是女兒啊，愛情是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那位魂師大人和你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若是愛上了他，就像是逐火的飛蛾，最終撲進燈裡燃盡自己。

顧方看著對面那位魂師少年在聽到顧家村之後思索了一陣，似乎是思考無果，又繼續問道：“這裡是天鬥帝國還是星羅帝國。”這個問題似乎把少女難住了，少女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些，顧方害怕答不上來會觸怒魂師，顫顫巍巍的說：“稟魂師大人，這裡是天鬥帝國和星羅帝國之間的緩衝地帶，勞倫斯公國。”

那位少年狀似滿意的點了點頭，丟擲一枚金魂幣：“天色已晚，我欲在你們這裡借宿一晚，這就當是住宿費了。”

顧方喉頭嚥了咽口水，要知道，這枚金魂幣相當於他一年的收入了。漁民到魚肆賣魚，層層盤剝之下拿到手的錢還不到一成，每年還要給貴族老爺和武魂殿上繳繁重的賦稅，平日裡漁民能吃的就只有捕到的魚和海里生長的海帶，只有逢年過節才捨得扣扣搜搜的買一點其他東西吃。

顧方帶著那名少年魂師，海邊的在沙灘上走了大約幾百米，遠遠的看到一座小漁村隱藏在海邊的灌木叢中，透出星星點點的燈火，海邊的村子雖然貧困，卻是不缺電燈的魚油，橙黃色的燈火透過窗戶，暖暖的，也給顧方父女倆心裡添上滿滿的溫暖，顧方露出一抹笑容：“這裡就是顧家村了，再往前那件茅草屋就是我的家。”

顧方在地上鋪了一床蓆子，將自己的床讓給了少年，隱晦的把席子放在少年和女兒的床中間的空地上。

三人躺在床上，一夜無話。這個少年就是從魔鯨島溜出來遊歷的摩雪了。

夜深了，摩雪躺在床上鑽研無量真意，到了這種境界雖然不需要睡覺，但也不喜風餐露宿，委屈自己。在摩雪的感知中，一旁的兩人還沒有睡著，防人之心不可無，摩雪本就不需要睡覺，此時就更不可能睡了，開始津津有味的感應起他們內心的想法。

顧方躺在草蓆上輾轉反側，在想著這一枚珍貴的金魂幣該如何使用，是留著給女兒未來當嫁妝，還是現在補貼生活。但顧方也有一絲擔憂——這位魂師真的會如此大方的將金魂幣拱手送人嗎？實力強大的人殺人奪寶也不在少數，若是明天這位魂師臨走之時將自己父女二人殺死，那枚金魂幣一樣也會回到對方手中，聽說有些喜歡玩弄人心的強者就是如此，先給予希望再讓人墮入絕望。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顧方除了心懷忐忑的等著明天的到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想著假如明天魂師大人要殺人滅口，一定要用自己的生命拖住少年，給自己的女兒爭取一線生機。

如果說顧方的情緒是對未來的期待和惶恐交加，那顧小魚的情感更多就是自慚形穢了。顧小魚在漁村裡見過的男孩都是健碩黝黑的打漁少年，一張張黝黑的臉上帶著積極健康的笑容；可是今天遇到的這位少年面板是那麼白皙，雖然沒有笑，但也是那麼迷人。白衣勝雪，翩然如仙，還帶著顧小魚從來沒有見過的高貴氣質，在落日的餘暉下踏海而來，彷彿直接從神話故事裡走出的神明一樣，顧小魚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海神大人，那他一定是這樣的吧，這樣的降世神明，又怎麼可能是我能夠企及的呢？再看看自己黝黑的面板，並不出眾的樣貌，光是站在祂身邊，恐怕都是一種奢望吧。更何況這位大人還給了自己和父親一枚金魂幣，在經歷了一開始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之後，顧小魚對摩雪的愛慕早已經轉變成對神明大人的敬仰，不敢再有一絲逾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