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寧靜,一行漆黑的烏鴉從樹枝中竄出。

幾乎車隊中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劉榕生的這句話,個個都不約而同地睜圓了眼睛,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了下來。

臻交公主賀思瑾的丈夫是太府寺少卿金獻的兒子,只可惜這位金公子體弱多病,在與賀思瑾成親後兩年就撒手人寰了。

“大膽劉榕生,竟敢憑空造謠公主!”時詡當即拍著凳子站了起來,他越過景聆將車簾一掀,怒氣衝衝地瞪著劉榕生。

看著時詡這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劉榕生的腿都嚇軟了,他喊著“哎呦”再次跪了下去,一邊磕頭一邊哭:“侯爺啊,您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汙衊公主啊,今日天地為證,我劉榕生但凡是說了一句謊話,我活該被處以車裂之刑啊!”

時詡緊盯著他鳳眸微眯,鋒利的眼中閃過一瞬精明。

時詡沉聲道:“好,這車隊中的所有人都長著耳朵,都聽明白了你說的話。劉榕生,既然你說自己句句屬實,那本侯就給你一個機會,把你剛才對本侯說的話去大明宮裡說給皇上聽一次,你可願意。”

劉榕生受寵若驚,他愣了一瞬,當即磕頭道:“草民願意,草民願意,多謝侯爺,多謝侯爺!”

劉榕生與臻交城外的一眾族人告了別後,便租了個馬車跟在歸京的隊伍後面,跟時詡一起前往盛安。

三日後,時詡入宮將稷齊的降書與國璽交給賀遷,又與賀遷稟報了關於稷齊的現狀後,賀遷便准許他退下。

但時詡卻拱手道:“皇上,臣今日入宮,還有一事需要稟明。”

“哦?”賀遷攏了攏袖子,“子定請說。”

時詡道:“臣前幾日路經臻交,在城外遇到一劉姓老漢,據劉老漢所言他是臻交的商人,當地有位名叫裴虎的鹽商,因與臻交公主有些交情所以在臻交橫行霸道,強娶劉老漢的女兒入門做妾,又燒燬了劉家的商鋪房屋,導致劉家滿門流落街頭。”

“還有這種事?”賀遷的身體朝前微傾,“那這位劉老漢沒有在當地報官嗎?”

時詡回道:“報過,但因為裴虎與公主交情不淺,因此沒有人肯幫他。”

賀遷眉頭緊鎖,目光愈沉,“他的話,屬實嗎?”

時詡道:“臣當時急於趕路,因此也沒有多加盤問,只派舒宇進入臻交暗中調查,經舒宇來報,臻交的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另外,臣當時怕劉榕生會撒謊,故而將他帶入了盛安,皇上是否要見一見他?”

賀遷沉思片刻,薄唇微啟:“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誤判了恐會傷及皇家感情,那朕,見一見他吧。”

“是。”時詡拱手,“臣這就派人傳他過來。”

劉榕生被時詡安排在離皇宮不遠的一家客棧裡,約一盞茶的工夫,劉榕生便被宮裡的內侍帶入了大明宮。

見到皇帝的劉榕生大吃一驚,連連磕頭求賀遷為自己做主。賀遷親自盤問,劉榕生對答如流,又稱自己絕無虛言。

賀遷捏了捏眉心,派李貴把劉榕生送出宮去,隨後叫住了時詡。

“皇上還有何吩咐?”時詡道。

賀遷疲憊地抬起頭,說:“子定啊,此事與公主相關,又關乎皇家顏面,朕不放心交給別人查。”

時詡微微垂眸。

賀遷又道:“臻交是當年公主出嫁時父皇賜給她的封地,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竟然將臻交變成了有冤無處訴的地方。這裴虎既然是公主的親信,子定,朕想派你去臻交一趟,你可願意?”

“臣全憑皇上安排。”時詡拱手道。

“好。”賀遷點了點頭,又看向一旁執筆寫字的程衛,“絳微啊。”

程衛當即擱下了筆,起身拱手:“皇上。”

“你這次與子定一同去臻交,協助子定查案。”賀遷指了指程衛,手指在空中劃了一道,又指向時詡。

“皇上!”程衛猛然抬起頭,睜圓的雙目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賀遷:“嗯?”

程衛緊抿著唇,跨步走到殿中,他掀起衣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程衛道:“皇上,臣這麼多年來一直都伺候在皇上身邊,從未外放,臣惶恐,怕沒有能力協助武安侯查案。”

時詡不禁垂眸看向程衛,他記憶中的程衛,可不是這樣謙虛的人。

賀遷倏然大笑:“絳微,你還會有怕的時候嗎?”

程衛咬了咬牙,再次道:“請皇上收回成命。”

賀遷揉了下眼睛,手搭在桌上,他淡然道:“去盛安之外看看沒什麼不好的,出去鍛鍊鍛鍊吧,案子查好了,朕給你升官。”

“皇……皇上……”程衛攥緊了手,用祈求的目光看著賀遷,眼尾已經浸出了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