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越來越黑,馮春江帶著時詡等人從揚山南面下山,在烽縣臨時落宿。

烽縣正在揚山南面的山腳下,也是深受山洪所害,縣令這些天為了安置流民的問題忙得焦頭爛額,實在是沒有精力再來接待他們了。馮春江自然理解,只叫他多給了幾床被子過來,便讓他繼續去料理當地流民的事情。

雨沒完沒了地下著,昏暗的屋子裡,燭焰搖曳,忽明忽暗。

從盛安帶來的大夫給景聆的腳上了一圈藥,包紮時囑咐道:“景小姐這腳傷得有些厲害,需得靜養一段時間,屆時回盛安了,也要少走動。”

景聆剛沐浴完,如瀑的長髮散落在後背,髮尾還滲著小水珠。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多謝大夫。”

大夫給景聆包紮完,景聆轉頭望向床上面色蒼白的尉遲章,問道:“大夫,他怎麼樣了?”

大夫收拾著藥箱,回道:“尉遲大人的撞傷並沒有太嚴重,他只是昏睡過去了,只要醒過來了就沒事了。”

景聆微抿著唇,尉遲章是為了救自己才受的傷,原本該躺在那裡的人應該是自己。想到這裡,景聆心中便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愧疚。

景聆緩緩收回目光,連日以來的舟車勞頓使她一靜下來就倍感睏倦。她將手撐在旁邊的小几上,捧著半邊臉慢慢合上了眼。

景聆半夢半醒地眯了一會兒,直到房間內忽然傳來了一陣模糊不清的囈語,即使是在睡夢中,景聆依舊能判斷出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慢慢睜開了眼,抬頭便看見是床上的尉遲章在左右掙扎,他眉頭緊鎖,發白的雙唇微張:“水……水……”

景聆腦中頓時便清醒了,她扶著櫃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床上,俯身輕喚了幾聲:“尉遲大人,尉遲元卿……”

尉遲章像是聽見了她的話,口中的話音漸漸轉變為緩沉的呼吸,眉頭也舒展了許多。

景聆又輕輕叫了幾聲他的名字,尉遲章眼皮下滾動了少頃,忽然呈現出了一條帶著光亮的小縫。

尉遲章慢慢睜開了眼,景聆模糊的人影在他眼中逐漸聚焦,變得清晰。

“景小姐……”尉遲章的聲音格外虛弱,同時又帶著不可思議。

景聆倏然展顏,“你是渴了嗎?我去給你倒茶。”

尉遲章腦中發懵,還未反應過來,景聆就已經轉過了身。

尉遲章看景聆腿腳不靈便,連忙問道:“你的腳受傷了?”

“沒事,崴了一下。”景聆剛走到桌邊,擰起茶壺準備倒茶,可那茶壺卻格外的輕,她揭開壺蓋一看,裡面只有微溼的茶葉,竟沒有一點水了。

珠玉剛剛去洗衣服了,折柳又去給自己拿藥了,景聆放下茶壺蓋,說:“你等一下,我去倒點熱水。”

尉遲章擔心景聆的腳,正想叫她停下,但景聆卻走得比他說得快,尉遲章的嘴剛張開,景聆就已經推門出去了。

尉遲章只好作罷,想到景聆擔心自己而忙碌的身影嗎,他心裡倒有一些高興。

這是烽縣縣令在城郊的一處私宅,但因為常年沒人居住,因此裡面的裝潢也破敗了些。

屋裡住不下那麼多人,不少士兵還在院子裡搭建臨時居住的棚子,木板擱得到處都是,景聆本就腿腳不便,基本上都在挑著木板間的空地走。

廚房離尉遲章的房間並不遠,廚房內燈火明亮,景聆慢慢挪到廚房門口,正想跨步而入,可抬眼間,一抹熟悉的背影就闖入了景聆的眼中。

景聆呼吸一滯,不禁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