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賞心被賀遷剛剛那一擊猛推推倒在地,便像是認命了一般沒再坐起來。

賀遷冷冷地瞪著地上鬢髮凌亂,面如死灰的女子,冷厲的眉眼間透不出一絲憐憫,只有憎惡。

賀遷道:“鄭賞心,朕原本還想留你一條性命,讓你苟延殘喘,可你似乎並不領情,既然如此,你這條命,也沒必要留了。”

鄭賞心卻沒有那悔悟之態,她突然抬起了狼狽的臉,大笑道:“皇上都要把臣妾打入冷宮了,進了冷宮,倒不如死了好。”

賀遷冷笑著輕點著下巴,喝道:“來人,把鄭賞心壓出去,處死!”

賀遷話音剛落,幾個侍衛便大步流星地進了扶光閣,拉起鄭賞心的雙臂便要將她拖出去,可鄭賞心卻哼聲掙扎著,道:“別碰我,我會走!”

鄭賞心撐著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景聆、皇上、太后三人依次冷笑,她身上那身嫣紅的襦裙把她襯得像一朵孤傲卻嬌豔的霸王花。

鄭賞心搖著頭,臉上的笑意諷刺又失望,她拖著那疲倦而沉重的身體,走出了扶光閣的門……

賀遷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鄭賞心的離開而變得和煦起來,扶光閣中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景聆側目看了看賀遷與太后,突然嘆了口氣。

賀遷以為景聆是傷口疼了,急切道:“怎麼了,可是傷口疼了?”

景聆緩緩搖頭,道:“非也,我也是想到了鄭賞心就這麼死了,那大殿下以後怎麼辦?他現在才五歲,總得有人教養吧。”

賀遷微微一愣,他其實剛才也是在為這件事情發愁。

這時,待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沈願突然輕輕開了口,道:“暨兒今年四歲,與約合兄弟間感情也好,不如就讓臣妾教養大公子吧。”

賀遷點頭:“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景聆卻突然不輕不重地拍打了一下賀遷的肩,嬌嗔道:“阿澈哥哥糊塗,我前些日子看皇后娘娘面色憔悴,皇上難道還要給娘娘肩上添個負擔嗎?況且阿澈哥哥想想,大殿下與太子殿下年紀相當,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最是貪玩,若讓他倆混在一塊兒,必要拉下不少功課。”

賀遷遲疑片刻,目光停留在景聆露出的手腕上金鐲,他平靜地說:“那阿聆覺得誰是養育約合的最佳人選?”

景聆雙手都抓著賀遷手臂上的布料,看上去就像是少女在撒嬌一樣。

“其實阿聆覺得,把大殿下養育在姨母手下是再合適不過的。”

賀遷與沈願幾乎是同時僵了身體,而秦太后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狀,可她唇角的笑意根本就藏不住。

秦太后推辭道:“哀家年紀大了,哪能帶孩子呢?”

景聆強忍著後腦上的疼痛,扯出一抹笑:“姨母養大了聆兒與阿澈哥哥,顯然是這後宮中最會教養孩子的了,況且姨母又是大殿下的皇祖母,阿澈哥哥把大殿下交在姨母手中,也不用擔心大殿下被虧待,姨母定是最疼愛自己皇孫的,姨母您說是不是?”

秦太后霎時喜上眉梢,不停地點著頭:“哀家對皇孫定然是一視同仁的,約合這孩子也可憐,皇帝若是放心交給母后,母后一定會好好教養他的。”

景聆間時詡神色間還有些猶豫,又催促道:“阿澈哥哥覺得呢?”

賀遷看著景聆笑盈盈的臉,頓了頓說:“母后當然是可以勝任的,可兒臣擔心這孩子太鬧騰了,惹母后煩心。”

秦太后連忙笑道:“哀家自己的皇孫,哀家怎麼會覺得煩心呢?皇帝可還有別的疑慮?”

賀遷面色微沉地思忖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既然如此,那約合便交給母后教養了,母后若什麼時候鬧心了,隨時都可以跟兒臣說。”

秦太后勾唇露出滿意的笑容:“皇上放心,約合在哀家這裡定會茁壯成長,成為大魏的棟樑之材。”

秦太后說話間眼神又不斷看向景聆,與景聆對視的幾個瞬間,眼尾都帶著笑意。

景聆也以笑回應。

景聆此前思考了很久,秦太后在與陳王合作的前路上看見了什麼甜頭,直到今天上午聽完了太后所說的那一番話,她才恍然大悟。

這後宮中的嬪妃中沒有真正屬於太后的人,可在後宮乃至前朝中鬥爭的最好砝碼無疑是子嗣,可太后手中沒有子嗣,皇后卻有,她需要一個子嗣。

所以太后幫陳王做了這個順水人情,幫鄭靨入宮,可鄭靨和鄭賞心到底都是陳王的人,永遠不可能為她所用,在這風雲無常的後宮中再為陳王多安插了一枚眼線,也無疑加重了太后與皇上身上的負擔,鄭靨與鄭賞心之間只能留一個。

因此景聆便藉機幫著太后刺激了鄭賞心的嫉妒心,而鄭賞心倒真是個沒腦子的急性子,這還沒幾個時辰就把鄭靨毒倒了。

景聆碰了碰她後腦勺上浸出血漬的繃帶,心想這一下捱得倒也值得。

當時她看見鄭賞心朝著自己撲來,直到這一下是躲不過的了,不如物盡其用,以保護太后的名義受這個傷。

景聆知道太后對自己已生疑心,可現在撕破臉對雙方都沒有好處,她需要太后再一次信任自己。

顯然,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