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東暖閣處。

時至亥時,暖閣內宮燈輝煌。

崇明帝垂眸看著几案之上厚厚一沓奏章,神色愈發不滿。

一旁的几案上放著各色精緻的糕點,崇明帝隨意拾起一塊桂花糕品嚐起來,隨後端起茶盞抿了起來。

正此時,一內侍小心的上前道:“萬歲爺,忠順王爺來了。”

崇明帝聞言皺了皺眉,一旁的高賢忙上前叱罵道:“狗東西,主子早先便吩咐過,若是忠順王爺求見,不必稟報,還不去請王爺進來。”

“是是是....奴婢糊塗,奴婢這就去。”話罷,內侍便灰溜溜地下去請人。

崇明帝眼都沒抬一下,顯然沒計較這等小事。

少傾,忠順王走了進來,當即行禮道:“臣弟拜見皇兄。”

崇明帝一臉喜色,忙道:“八弟,這裡又不是正殿,無需多禮。”

忠順王一本正經道:“皇兄乃是天子,臣弟是臣,禮不可廢。”

崇明帝聞言搖了搖頭,示意忠順王坐下,隨後高賢忙端了一盞茶水上來,忠順王剛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崇明帝便示意宮女內侍下去,隨後指了指几案上的奏章,平靜道:“八弟,你看看吧。”

忠順王一臉疑惑,問道:“皇兄,這是?”

崇明帝冷哼一聲:“為賈府求情的摺子。”

忠順王瞧了瞧滿滿一几案的奏章,神色如常,隨後挑了幾份看了起來,其意大多皆是相仿,無非就是賈蓉過失之罪,望陛下明察之類。

“京中勳貴大多以國公府為首,百官求情,倒也正常。”

崇明帝似笑非笑地看著忠順王,笑罵道:“你也與朕打起腔調來?”

忠順王悻悻一笑,正色道:“皇兄明察秋毫,此番百官求情,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此時的崇明帝一臉淡漠,應道:“是啊,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忠順王見崇明帝語氣冷漠,遂不在言此話題,忙說道:“皇兄,賈蘊那小子果真被皇兄料中,他不肯襲爵。”

崇明帝點了點頭,笑道:“那小子看似魯莽,可卻看得透徹,不肯襲爵,倒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提點那小子沒有?”

先前崇明帝便召見過忠順王,與忠順王閒聊過賈蘊之事,崇明帝判定賈蘊不肯襲爵,故派忠順王去賈蘊府邸提點賈蘊。

忠順王聞言先是輕笑一聲,隨後無奈道:“皇兄,臣弟晚去了片刻,那小子被賈家召去,在堂上嚴詞不肯襲爵,氣的賈史氏昏了過去。”

崇明帝聞言皺了皺眉,不滿道:“這小子做事還是這般莽撞,賈史氏可有大礙?”

若是賈史氏出了狀況,便是崇明帝再如何器重賈蘊,他也得懲治賈蘊,於他計劃有礙。

忠順王自是曉得,忙道:“皇兄放心,賈史氏不過是一時氣悶,將養片刻便無礙了。”

聽見賈史氏無礙,崇明帝便不欲理會,隨即崇明帝說道:“這小子,做事是莽撞了些,可到底還是有些小聰明,想必這小子一番作態,是在向賈府表明立場。”

忠順王輕笑一聲,回道:“立場是表明了,這小子直接被趕出了賈府,怕是賈府的人疾首蹙額了。”

崇明帝神色平靜,似乎不擔心賈府人的態度,開口道:“那小子是聰明人,你既然提點了他,他曉得該怎麼辦。”

忠順王輕點頷首,顯然是贊同崇明帝的話,賈蘊能看清眼下的時事,便已證明賈蘊非愚人。

京中豪傑遍地,不少人也看清時事,只是身在局中,不好撤手罷了,倒是賈蘊,並未被眼前利益所矇蔽,果決遠離,憑藉此點,崇明帝與忠順王便高看賈蘊一眼。

頓了頓,忠順王抿了抿唇,開口問道:“皇兄,接下來是不是的適當籌劃一番?”

崇明帝沉吟片刻,道:“此事事關重大,先觀察一番再言其他。”

忠順王聞言一怔,旋即小心道:“皇兄是對賈蘊不放心。”

崇明帝抬眸瞧了忠順王一眼,若是旁人這般大膽,崇明帝心中定然起疑心,倒是忠順王,崇明帝不疑有他,倒不是出於信任,而是忠順王與賈蘊之間並無利益,想必是忠順王與賈蘊一同去揚州辦差,賈蘊得了忠順王的歡心,正如崇明帝一般,對於賈蘊偶然間的智慧頗為欣賞,同時賈蘊此人相較他人不顯的那麼做作,即便是面對他這個天子亦是一般,這對於爾虞我詐的皇家來說頗為難得,或者直白些說就是賈蘊比較喜人。

思忖片刻,崇明帝直言道:“朕不疑賈蘊此刻的忠心,可若是襲爵後,身在其位,難保他不起異心。”

賈蘊原本孤身一人,忠於王事自是毫無顧忌,可若是襲爵,成了國公府的主人,那時的賈蘊所做的決定就不僅僅是事關自己,而是代表了一族之人,難免要考慮家族,這也是京中各家所擔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