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的話果然應驗。過了兩日,蘇秦名果然親自乘著馬車來到張家村,最後一段路因為馬車上不來,他還是憑藉著自己的雙腿走上來的。

蘇秦名一腳雪、一腳泥地走來,見這偏遠山村處處都是黃泥巴茅草屋,村人們身上的衣衫僅夠敝體而已。自己因一時之氣,將乖巧懂事的嫡女嫁到這種窮鄉僻壤來,現在想來真是羞愧難當。

蘇秦名一路相問,終於在小廝的攙扶下來到張見山家門口,還沒叫門,卻聽得那院子裡傳出一陣朗朗讀書聲,他隔著稀疏的竹籬望去,見小女兒正坐在桌前,一手捧書、一手執教鞭,教村裡的小孩子們讀論語。

看著這一幕,他的背脊有如針扎一般,竟不敢拍門。

張見山從山裡回來,見蘇秦名呆站在門外不進去。他眉宇微微峻起,終究平復下去,將手中獵物往地上一扔,恭謹而冷淡地拜道:“岳父大人,小婿見山有禮了。”

蘇秦名聽到這一聲“岳父大人”,慌忙轉過身來,見是那張獵戶。

這個女婿他是幾乎沒有正眼瞧過,此番再見,但覺他儀表堂堂、舉止雅正,不似山野之人,倒像位隱世高人。

“唔、唔,見山啊……”蘇秦名支支吾吾應道,此外便再無話了。

蘇憐聽到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便放下手中書卷走出來,看見是蘇秦名,親熱地笑著招呼道:“是爹來啦!”

她的態度不像是不記仇,簡直就是之前從未發生過任何齟齬。蘇秦名倒是手足無措起來,連聲應著,卻不敢邁步。

蘇憐一邊回頭衝著裡面喊:“孃親!爹爹來了!”一邊又對張見山說:“見山哥哥,快把我爹引進來啊!”

張見山聽見娘子如此吩咐,便對岳父道:“岳父大人,快請進吧。”他沒有娘子那般好演技,對這位無情無義的岳父實在是親熱不起來。

李氏聽說相公來了,便也迎了出來。見了他的面,想起這麼多年來自己受的委屈,不禁掉下淚來。

這輩子,相公總算是在她面前低一回頭了,還是倚仗了女兒女婿。李氏終於覺得,自己這輩子有了真正的靠山。

閤家團圓,蘇憐也沒心思教書了。對滿院子的孩子們說:“姐姐的爹爹來了,

今日就到這裡吧,散學了。”

“是憐兒姐姐的爹爹嗎?那不就是城裡的舉人老爺嗎?”

孩子們圍上來看著蘇秦名,又不敢靠得太近,一張張小臉上滿是崇拜。

蘇憐笑道:“是啊,這就是我時常跟你們說的,清河縣的第一才子。”

孩子全都哇哇哇地感嘆起來。

張見山看著蘇憐那和藹親善的笑容,不知此刻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也許她也希望父女之間真能如此和睦吧。

張見山請岳父上堂看座,蘇憐捧出茶來,然後在李氏身邊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