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過去之前,姜林也似乎聞到了一股清寒發苦的烏木味道。

隱隱約約,若隱若現,連氣味都袖手旁觀。

醒來,入目先是刺目的白色,池虞在門口接打電話的聲音傳來,懶沉沉的,萬事不走心隨便混的語調,“給談明踐行?他要是走黃泉路,我就給他踐行。在澳洲承蒙他的關照,我不弄死他就是仁慈。到了那邊好好招待,讓大少爺也嚐嚐身無分文的滋味。”

說到後來,壓抑的語調帶著聞之膽寒的狠。

他掛電話回來得猝不及防,姜林也與他看了一個對眼,心下明白這些話她聽不得。

“聽多久了?”他笑起來,英挺眉宇間猶帶未散的戾氣。

姜林也看他幾秒,“是你自己在門口大聲說。”

池虞搬了個椅子坐近,注視她蒼白的臉,笑意隱約,“因為對林也姐不設防。”

姜林也不說話,別過臉去,盯著窗臺上一盆綠蘿。

“為了一個破獎,要把自己累死?”

“對你來說我的事無關痛癢,我有這個自知之明,也請你尊重我的心血。”

池虞斂了笑容,冷道,“你的自知之明,包括一週不回家?姐姐,我不讓你籤契約,是看在舊情份上,不是讓你不識抬舉。”

“怎麼敢呢。”姜林也語氣溫溫淡淡,“小池總肯接手管我,救我一條命,我已經感恩戴德。”

她抬眸,柔和的一雙眼睛,平淡婉靜,好似對他沒有半分期許,“池虞,我只是有自己的工作。林藝為了整我,搭上我學生的前途,我不能袖手旁觀。我頭上頂著一句老師,就得給他們把該討的討回來。”

“我居然不知道,你這麼有道德感?”池虞笑了一聲,近乎譏誚。“你腳踩兩條船的時候,道德感哪去了?”

“因為我貪婪,所以我沒有道德。因為我暗戀談運卻沒有機會,於是拒絕不了你。因為你是他最好的兄弟。因為你和他長得真是像,哪怕你全部都和他反著來,你和他也真是像。”

姜林也平和地注視他,語調絕無一分激烈,無聲利刃如綿刀,“你永遠可以在道德高地指責我,報復我,可池虞,你別忘了,是你先找上來的。當初是,現在也是。”

空氣進入冰冷粘稠的寂靜,死沉,不讓人喘息一分。

“是,我自己找上來的。”

池虞點著頭,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眼睛淬冷無比,繃緊的肌肉線條在他下頜隱約,壓抑剋制著彷彿火山岩漿即將噴湧,“姜林也,我只是不想放過你,不是放不下你。”

“我從不敢這樣認為。”姜林也認真地說,“從你為林藝擺一千朵玫瑰的時候,我就明白這一點。”

椅子陡然發出一聲刺耳的碰撞滑動聲。

池虞站起來,不再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次她暈倒是勞累過度,身體不堪重負,也不需要住院,姜林也回到釘衚衕合院,劉媽熱情地迎上來,“哎呦太太,這麼久不回來也捨得,怎麼瘦成了這樣子。”

姜林也覺得她誇張,卻又因為這種關心忍不住熨帖,笑著回,“這才幾天,哪能看出胖瘦。”

晚飯,劉媽做好菜擺上桌,又擺了兩雙筷子。

眼看著飯菜都要涼了,姜林也自顧自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對劉媽說,“您也坐下吃吧,他應該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