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敵意(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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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士玉的笑裡帶著明顯的歉意,訥訥道:“昨晚匆忙回來。侄女這些日子住得還適應吧?”硯君觀其語態,心知苗頭不好,面上仍堆笑,再三感謝連夫人照顧周到。
連夫人知道硯君喜歡甜食,特意讓人做了柿餅粥、兩樣小菜和一碟玉米麵小饅頭。硯君謝過賜飯,安安靜靜地吃起來。連士玉和連夫人相對坐在暖炕上,慢慢地吃山藥粥,互相遞了半天眼色,誰也不說話。
屋裡很快散開一片溫暖香甜的氣息,靜得出奇。硯君細嚼慢嚥,拖到連氏夫婦各自放下碗筷,她也吃完了。連夫人問硯君喜不喜歡今日的粥,連士玉有兩次想插話。硯君察顏觀色,笑道:“伯父有什麼話,請賜教。”連士玉見她先說開了,乾咳一聲道:“孩子,我往常說話也痛快,只是今日這件實在……”
“伯父但說無妨。”硯君笑了笑,“硯君洗耳恭聽。”
連士玉掃了夫人幾眼,連夫人裝作沒看見,只得自己說:“是跟遠巍有關。”硯君心中一凜,暗暗道:“果然是。”連士玉嘆口氣,又說:“我怕你聽了害怕,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我這次去遠巍兩位舅舅家,半路上不得不折回。”
硯君還是沒明白他的意思,仔細聽著。連士玉又吞吞吐吐,夫人看不下去,單刀直入地說:“大新天王與大羲天王打起來了。你伯父半道上正好遇見亂兵流竄,只好折回來。這趟出去才知道,他們已經打了大半個月。難怪遠巍一直與我們不通音信,大概是受戰事阻隔,想報信也無路可走。”
飛來橫禍出乎意料,硯君呆了幾分鐘,勉強說:“既然如此,婚禮只好延期。請兩位長輩再定個吉日。”連士玉夫婦見她通情達理,原本略緊張的神情在微笑中放鬆。硯君看在眼裡,隱約覺得其中還有異數,問:“可是,硯君交給夫人的戶籍引子,不知夫人是否已交到縣上?耽擱久了恐怕勾銷。”
在硯君心裡,她已經算是連家的人了,婚禮不過是最後的過場。但戶籍遲遲不報,倒怕有變故。
連夫人僵了短短一霎,立刻笑道:“我近來有點忙,還沒辦這件事。怎麼,心急了?”她笑嘻嘻拍了拍硯君的肩膀,和藹地說:“這一場橫禍,是遠巍福薄,也是你們的緣分還沒到。媳婦不必多慮。過幾天遠巍回來,我們一定熱熱鬧鬧辦一場喜事。”
硯君還想催促早點給她入戶,免得懸望。可連夫人不容她開口,又笑道:“戶籍嘛,等辦過了喜事再上也不遲。縣上與我家有交情,大可不必擔心勾銷。”
說到這份上,硯君再也不好說其他的,訥訥地告退出來。突如其來的戰事和連家夫婦閃爍的眼神,總歸在她心裡投下陰霾。左思右想莫名忐忑,腳步沒有走回自己的住處,卻走到了荷花院的書房。
她平日不來這麼早,此刻書房裡應該沒人,窗上卻有一點燈影。她以為是珍榮先來生暖爐,可走進去發現並沒有人,只是桌上紗燈燃著,燈下攤開一本曾經屬於春岫的詩集。
硯君昨天讀的不是這本書,心想大概是誰來觀覽,隨便翻看,丟下書就跑了。她今天顧不上為這點事情生氣,呆呆地坐在書桌後,既無心看書,也無心去琢磨任何事情。
門外響起輕盈的腳步聲,硯君注意到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到門口,看見桌後的硯君,她也呆住。
來的人竟然是謝姨娘。硯君吃驚時不由得站起身。謝雨嬌不等她招呼,默默地轉身就走。硯君難得與她單獨相見,急忙道聲:“請留步。”
謝雨嬌果真停下腳步,慢吞吞地半側著絕美的臉,斜眼打量硯君。
“姨娘在旅途中兩次相助,硯君還沒有當面道謝。”硯君說著,看見熹微的晨光中,謝雨嬌的嘴角掛著神秘的微笑。
“一家人,應該的。”她清婉的嗓音溫和地說,“不過現在說是‘一家人’,好像早了點。”
她知道些什麼——硯君剛產生這念頭,謝雨嬌又甜美地笑了笑,說:“蘇小姐的書架真好。於雅國紫絲柏本來是好東西,陳傢什麼也不懂,糟蹋成什麼樣了。我代它們謝謝你。”
她的話說得莫名其妙,硯君來不及回應,她就挺著沉重的腹部,慢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