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1)(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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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再次出發時,比之前的人更多了。原本只有十幾名騎兵前後相隨,舒木倫夫人不知為什麼緣故又撥了人馬,馬車的護衛忽然增至百人,浩浩蕩蕩,馬蹄踏得漫山遍野地動山搖。
這天沒有一絲風,壓在山巔的雲層始終陰沉沉的散不開,白日之中難辨時辰。約摸走了七八十里山路之後,雪花從方孔窗飄進來,天地間更添一分溼潤的寒氣。硯君上回玩雪大病一場,再不敢掉以輕心,將車內窗孔仔細關閉。
啟程時塞滿車內的箱子,搬走很多,車內空間大增。她不覺得憋悶,只是更冷了一些。舒木倫夫人送上馬車的火爐個頭不小,但硯君不敢生火。鹿知扔給她的那條斗篷十分管用,難怪當日守城時人人都喜歡,雖然有些沉重,裹在身上足以禦寒。
雪越下越大,接近正午時分已積了淺淺一層。一行人按照計劃翻山,山道又窄又滑,隊伍減慢了速度。鹿知邊走邊看,道路下方的山溝裡遍佈碎石,再向遠看,附近幾座山都是一樣的鬆散石質,容易落石滑坡。山根的積雪上,一堆堆的沒有覆上雪花的石頭,顯然新近落下。
山不管人來人往,該鬆脫的石頭還是要往下落。鹿知心裡有不安的預感,舉手喚來領隊,“探過前面的路了嗎?”
“昨天就探過了。”
“再探一次。”
沒多久,士兵回來報說前面一段道路被落石堵了,就在前方不到二里的山道。鹿知與領隊驅馬去看,果然看見一大堆碎石從山上滾落,其中大的足夠兩人合抱,更多是拳頭般的石塊。它們將狹窄的道路掩埋,仍在緩緩向山腳下滑落。
想從這裡透過是不可能了。“還有別的路嗎?”鹿知皺著眉問。
領隊為難地回答:“有是有,但要退回去。那條路繞更多彎路,恐怕不能在今晚到達五爺的轄地。”鹿知略微沉思,揮手吩咐:“左右是趕不到,也彆著急了。先派人去探路,看你說的那條路能不能走。”當即命令隊伍停下,自己帶著幾名士兵估測清障的可能。
石塊堆積還算紮實,如果沒有馬車,人馬也可以翻行,但那馬車太過沉重,成了負擔。鹿知希望能有好訊息,但探路計程車兵卻回來報告:另外那條山路也有坍塌,不能行車。鹿知快速地琢磨,走到馬車旁敲了敲。“蘇硯君,你下來。”
硯君察覺長時間的停留一定是遇到麻煩,只是方視窗視野有限,她看不清外面的全景。這時候踩著箱子從馬車裡出來,才發現道路被石塊堵塞。
鹿知吩咐士兵搬出車內物品,放上各自的馬背。又指名兩名士兵駕車返回舒木倫的營地,然後牽了一匹馬到蘇硯君面前。“暫時沒馬車了。你騎它吧。”說完把韁繩塞到她手裡。
他的口吻輕鬆,就好像“醃黃瓜沒有了,拿醬蘿蔔代替一下吧”那麼簡單。可是哪有牽一匹馬過來,要人當下就騎著走的!硯君望著那匹純黑的馬呆住。它也溫和地望著她,輕易就看穿她束手無策,一對碩大的黑眼睛轉而去看原本的主人。
士兵們開始牽著馬翻越落石堆。即便是應付過各種意外的他們,遇這情況也免不了舉步維艱,小心翼翼生怕腳下石頭滑落。硯君只是看著就心悸,但她一個接一個地盯住不放,好像看清楚他們的腿腳是怎麼落下去、怎麼抬起來,全部學會,她就能跨過這道見所未見的障礙。
隊伍過去一半,她原地沒動。鹿知在另一邊等了半晌,不見那女人從碎石上方出現,有點沉不住氣。他返回石堆頂端,一眼瞧見她拉著韁繩發愣,箱子還在腳邊。
正從他身旁經過計程車兵也低頭看了看她,不屑地用楚狄赫語說了一聲:“華姓女人,什麼也不會。”他們作戰時不發牢騷,但與作戰無關的話題,他們敢於暢所欲言,當著天王的面照樣直言不諱。忱王在軍列中帶了一個礙事的女人,不僅幫不上忙還添麻煩,這話已經算是客氣。
鹿知十分尷尬,但楚狄赫人有句老話,大意是說自己撿的累贅,再麻煩也只能自己扛。鹿知不知不覺提高聲音衝她大喊:“箱子掛到馬鞍上,走過來,你總會吧?”硯君看馬鞍上的確有個可以掛東西的突起,急中生智拿韁繩在箱子提手上纏了兩圈,掛在馬側。那黑馬好像知道她終於要走了,不緊不慢地向落石堆上邁步,硯君戰戰兢兢地跟著它,踩著碎石頭攀登。
這時,所有計程車兵都到了另一邊,一百多雙眼睛盯著石堆頂上的鹿知。等她一小步一小步哆哆嗦嗦走到身旁,鹿知無可奈何地吐出幾個字:“華姓女人!”他用的是楚狄赫語,硯君不懂,但從他眼角眉梢看出來不是好話,投來詢問的目光。
“不準提問。”鹿知以為麻煩已經解決了,扭頭向下方走。
突然,腳下石塊鬆動,又開始滑入山溝。硯君的黑馬沒有踏穩,驚叫一聲,半直立起來。沒有繫牢的箱子嗵的掉落,隨著碎石塊向山下滑。
鹿知聽見女人的驚呼,已經來不及抓她。餘光瞥到蘇硯君去追她的箱子,身子栽倒。“蘇硯君!”他向前追了一大步,雙腳深陷在碎石中。士兵們一起叫起來:“七爺,當心滑坡!”幾個身手敏捷的侍衛三步兩步竄上來,一起將他拉住。
鹿知眼睜睜看著硯君隨整片碎石子向山溝裡滑落,越來越快。她兩手本能地抓,但抓來抓去全是碎石頭,沒有一處能止住下落的趨勢。好在周圍全是小塊石頭,除了幾塊跳起的石子砸到她的肩膀,也沒有更大的危險。快到溝底時,她無力控制去勢,一腳狠狠地撞上凸起的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