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辟黨?為什麼問這個?”方星沅用狐疑的目光再次打量硯君。鹿知示意她別看,說:“你只管把法令背出來。說簡單點兒。”

背律令是方星沅的本行,女爵當即流利地回答:“首惡斬刑。餘眾罪大惡極的絞刑;其次苦役三年,家產充官;依次減等,輕者鞭打五十,家產充官。若有自首、告發、將功贖罪,不問前罪。”

“家人呢?”

“家人?”方星沅不知道他在瞎想什麼,“我們大新只懲有罪。家人若沒有參與共謀,自然是清白的。”

鹿知急忙將她胳膊架住,拖到旁邊,用楚狄赫語低聲問:“就沒什麼詔令,能治復辟黨的家人?自己家裡的人摻和復辟,他們豈有分毫不知的道理?總歸算是知情不報吧?”方星沅摸不著頭腦,說:“詔令倒是有,但那是天王準罪人家屬保留生活所需的必要財物,以免因一人之罪,全家饑饉。”

鹿知大失所望,微微側頭看了硯君一眼:她聽不懂楚狄赫語,提心吊膽地眨眼睛。鹿知心想,這回又讓她漏網,真可惜。

“大新的法這麼多,竟沒有一條能治住這個人。”他不知不覺把心裡話嘟噥出來。方星沅當即面帶慍色,板著臉說:“王爺將大新的法當作什麼!別拿我大新森嚴法令威逼良家女子!”

“誰威逼誰?”鹿知頓時大怒,“你將大新的王爺當作什麼?!你給我說說,大新的法令,造謠是什麼罪?”

“真不是威逼嗎?”方星沅瞅硯君一眼,用楚狄赫語說:“這女子是紅葵使報送的王妃候選吧?我知道眾位王爺不想成親,可也沒有為了逃婚,誣陷人家是復辟黨的道理。”

“她本來就是!”鹿知氣結,還是誠實地補充了一句:“她爹是。”

方星沅送給鹿知一個“我就知道你要這樣說”的眼神。作為理刑院女爵,她盡職盡責地問:“她爹在哪裡?復辟事大,的確應該捉拿歸案,仔細審問。”鹿知撇嘴回答:“在南邊,已經被你哥哥抓了去。”

方星沅看他悶悶不樂,誠心誠意地勸解:“既然是大成界內的事,我們就不好過問了。大成尚且放過家屬,大新抓住幾個逃亡至此的罪人家屬不放,有什麼意義?人家能逃到我們這裡來,可見與大成相比,更信得過大新。王爺再威逼恐嚇,人心向背可就難說。”

又是人心向背……鹿知無力地揮揮手。

他們一直用楚狄赫語交談,硯君一句也聽不懂,只見七爺又瞪眼又大吼,她不明白事情走向,在旁邊乾著急。這段對話終於結束,她立刻想發問,鹿知卻衝她惡狠狠地說:“算你運氣好!”丟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沒看硯君第二眼就走了。

硯君不明白自己運氣好在哪裡,大致總比“倒黴”好。方星沅見她驚魂不定的樣子,安慰說:“你不要怕。你父親犯的事不在大新地界,我們不問。”硯君如釋重負,連連道謝。方星沅卻又繃起臉,說:“不過你們既然是復辟黨的家屬,總歸不能太隨意。好自為之。”

話語生硬,卻合情合理。硯君在這種時候反而感激有人能說出這樣直接的話,總比要她胡猜好得多。她再次謝過方星沅,輕聲問:“女爵能否賜告,七爺究竟是什麼人物?”

方星沅想了想,謹慎而刻板地回答:“七爺就是七爺。他需要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告訴你。不需要你知道,你打聽來做什麼?你這身份還嫌麻煩少嗎?”

硯君被她幾句數落,自覺多事,訥訥地又謝一次,拖著凍僵的腳回到客房。

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總是讓人更難放棄。硯君閒著的時候不知不覺猜了很多,可她對大新、對楚狄赫人知之甚少,幾乎沒有可供參考的選項,只好將那謎團暫時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