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知道他不甘心,也知道他需要借力,謝氏他離不開。

京城下了大雪,今日休沐,謝明徽看完長子昭兒的功課,就抱著女兒去看父親。

謝修遠在公府後苑,剛看過豢養的鷹隼。聽說謝明徽帶著女兒過來,立刻吩咐謝福準備了奶糕牛乳,撤下來烈酒濃茶。

“柔兒來啦,讓祖父抱抱。”原本鐵血強硬的謝公爺,面對牙牙學語小孫女,也甘願變成一個和藹老翁。

他有愛子在側,又能含飴弄孫,天倫之樂盡享。

謝明徽肖似母親,長於詩書文章,比父親更添幾分儒雅,性格也更溫和。

他的眼睛落在女兒身上,說的卻是身在江南弟弟。

“父親何必這樣,卻月城的事棘手。達德身上還有舊傷,如此不是為難他嗎?”

謝修遠看了他一眼,是無奈也是不滿,一邊拿玩具逗著孫女,一邊教導謝明徽,“我知道你愛護兄弟,但謝明懿命硬的很。最近他太放肆了,這一次是給他個教訓。”

“父親教導弟弟,大可等他回來,如今天氣轉寒,若舊傷復發,父親又要擔憂。”謝明徽說道。

謝修遠輕嘆一聲,將懷裡的孫女還給他,看著謝明徽一本正經說:“做父親總會憂慮孩子,對你是對他也是。我得這爵位時,你雖年幼,但後來我也說過。

你們原有一位大伯,只是力弱,不得已讓我代管。不久他病逝,只留下遺腹子。可他在世時,早有名無實,整個謝氏已在我掌中。

謝氏以武起家,我亦是武將,明懿亦是殺出的富貴。他比你更像我,謝氏軍認他的人,也聽他的令。

他原來就有野心,這麼幾年過去,他的心氣還在。如果他願意,如我當年一樣,也不是不可能。”

謝明徽一時無言,柔兒在他懷裡也鬧起來,只好先哄懷裡的女兒。

但他一想起,那個拉著他衣角,一聲聲喚阿兄的孩子,怎麼也無法狠下心。他也有兒子,他也心疼孩子。

哄好了女兒,謝明徽還是不忍,替弟弟辯解道:“父親多慮了。原來明懿盛時,也不曾存心有逆,現在他已經安分很多。”

謝修遠冷哼一聲,“他要是真安分,就不會能一夜換了侯府所有侍衛。他要是真安分,就不會讓謝貴在航州四處奔忙。他要是真安分,就不會鼓動放任三房五房的上京。

他到江南不過這三四年,已經有這些勢力,藉著謝氏的力,辦他自己的事。朔北南疆他盤桓多年,更是樹大根深,你我都不清楚,如今不過是逼他露出看看。

他一向不會虧待自己,錢財方面你大可放心。他為了那個琵琶女,和我鬧成這個樣子,我聽說那女子人是走了,但暗地裡他還養著至今,過得是他自己的私賬。”

謝明徽低下頭,他知道論手段,終究抵不上父親鐵腕。

“你們兄弟友愛是好事,可管理宗族,剛柔並濟要有度。婚事上,我是對不起他。他要養女人,我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你要記得,你和他,成也謝氏,敗也謝氏。一旦謝氏傾覆,無一能逃脫。

你要真擔心他,就派人去暗地照顧,以後總得你自己拿主意。”謝修遠說完,緩緩坐在凳子上。

白雪倒映流光,謝明徽已經能清晰看見父親鬢邊的白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