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網破(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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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樹知道我們小蘺只喜歡花,不愛吃那酸溜溜的果兒。是以拼著一把老骨頭,把力氣全都用在了開花上咯。”婆婆每到秋天都要拄著拐站在大樹下感慨一番。
江蘺盯著遠處光禿禿的樹枝看了好久,才確定自己還在白岐山上。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身處在一個楓樹林裡,連日的大雨已經停了,一陣輕風吹過,刮落了許多水珠子,有幾顆落進了她的脖子裡,卻絲毫沒有被注意到,也許是身體已經和雨水一樣,透明冰涼。
江蘺移開視線仰起面孔朝上望去,樹枝上掛滿了水珠,雨珠上懸著一輪圓月,清冷的月光灑到水珠上,然後再折進看月亮的人的心裡。又幾滴水珠掉下來,她終於打了個激靈。
回家。
也許是個夢呢,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江蘺腦子裡空蕩蕩地,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厚厚的楓葉上就要回家。
幾個踉蹌,有什麼東西咬住了她的褲腿。幾隻灰漆雜毛的小獸把水灘和落葉踩得一團黏糊,其中一隻最小的,正使勁兒地拽著少女的褲腿布,讓她不能往前。
“什麼東西?”江蘺俯身想把它們把拉開。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懟在江蘺前腳的那隻老一些灰毛忍不住開口。
“什麼?誰在說話?”又有陌生的聲音!江蘺的神經再一次被恐懼支配。
“是我,是我,你面前的狐狸。”灰毛再次開口,一雙漆黑的眼珠柔和地迎接著上面那對驚恐的目光。
江蘺見過樹頭上飛來飛去的各色鳥兒,見過林子深處呦呦叫的小鹿,見過毒蛇見過狼狗,可從沒見過什麼狐狸。
但是她沒見過並不能說明人家不存在呀。白岐山的狐狸們自從這一老一少來了之後,便不約而同地紛紛隱藏了自己的蹤跡,不是害怕,也不是樹敵,反而更像是一種,默默地守護。
“你能......我能......聽得懂你說話?”江蘺不敢相信。
“嗨喲,我的乖乖。”老狐狸好像很無奈地苦笑了幾聲,“你可真是啥都不曉得,啥都不曉得!”
可是江蘺並不想弄清眼下這個情況,她更想回家,回家看到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婆婆站在門前氣急敗壞地一邊拿柺杖錘地一邊怪她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哎呀。”褲腿被扯掉了一大塊,江蘺有些生氣了。
“走開!我要回家!”她跨過腳下的障礙,急匆匆往前跑。
“停下停下,不能回去!”這一次換了那隻最小的灰毛一溜煙擋在江蘺前頭。
“啊呸,呸,呸。”它吐了幾口剛才撕扯下來的布條,“姥姥說,你不能回去了!”它又把爪子張得大大地,以為可以多擋一些路,“你家被拆光啦,你家沒啦!”
“什麼意思?”江蘺腿一軟,噩夢終於被告知不是噩夢。
“我婆婆呢?你們有看到她嗎?”江蘺感覺自己的嗓子一陣發苦。
“沒有,我們到的時候,這裡就你一個人了。”小灰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把爪子搭在江蘺腿上。
“去找找好嗎?你們也幫我找一找好嗎?”癱在地上的人想起了自己耳朵聽見過的聲音,婆婆血管幹涸的聲音......
“我偷偷去看過了,地上都是屍體,沒有一個活下來的。”有一隻健壯的灰狐狸也圍上來。
江蘺好像聽見了它們說的話,又好像沒聽見。她還是很想回家看看,但又突然很害怕回去了。蒼白的手指掐著大腿:清醒,清醒,快清醒些。
狐狸一家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都閉上嘴巴不敢言語。老狐狸縱容孫子觸碰江蘺的大膽行為,同時在心裡發誓即使連拖帶拽拼上老命,也要讓眼前這個姑娘平安離開這裡。
突然,坐在地上的人先警覺起來,然後是灰毛們。他們紛紛壓低了身形,眼睛卻始終盯著北邊的天空:又有人來了。人群駕著鳩鳥,拉著一隻渾身黑毛形狀似犬足有兩人高的巨獸,那獸不時地張著獠牙,呲啦啦地往外噴著火星。
他們正好,降落在小屋的院子裡。巨犬一落地,便把比它還稍微高些杏樹一掌攔腰拍爛。遠處再也看不見枝頭的江蘺和狐狸們面面相覷。
還是老狐狸先反應過來,它大著膽子也拍了一下江蘺,一歪頭示意江蘺跟它走。狐狸的腳掌心有毛,身形又小巧,行動起來悄無聲息,逃跑起來並沒有難度,只是帶上個人,便就難說了。老狐狸真怕落葉踩踏的聲音被那群人聽見。
好在連日的大雨泡軟了落葉,鳩鳥也因剛才大樹突然倒下而呱呱亂叫一通,那噴火的黑犬更是不耐煩地在對它們低吼著。一時間沒人聽到楓林裡有哪些動靜。
“畜生!”等指揮的人喝住場面時,楓林裡已是一片靜悄悄空曠。“把禍鬥牽過來,讓它找!”
黑色的巨獸接到命令,趾高氣昂地踩過鳩鳥們的站地,往木屋走去。
天邊又是一陣嘈雜。
巨獸把殘破的傢俱和滿地的屍體來回嗅了一遍,仰著頭朝楓林裡嗷嗷兩聲,又望著東邊怒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