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並未發動夜襲。

江南舟師雖然連船結營,但他們又不是全部連成一體無法動彈,而是三三兩兩的連船互助,結成了一個鬆散的營地,佔據了方圓二十幾裡的湖面。

外圍還有艨艟警戒。

火船夜襲並不致命。

最重要的是,雲帆營要以遊擊的方式,用床弩解決敵人,避免接舷戰。

這就需要不停的排程、規避。

夜航就已經夠冒險了,夜戰的危險性更大,撞船是避免不了的,反而對接舷戰更有利。

己方的主力戰艦雖然比對方的樓船鬥艦略微長一點,可瘦了將近一半,旗魚戰艦寬不足十米,最瘦的鬥艦也有十六米,體量差距非常明顯,一旦相撞,肯定吃虧。

「安排刀魚戰艦輪流警戒,其餘人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凌晨發起攻擊。」

太史慈經過深思熟慮,定下了決戰的時間,又交待傳令兵:「告訴所有的床弩手,明天都給我賣足了力氣,七萬枚小胖子,一個都不許剩下,全給我射到敵人的船上去。」

七萬枚填充油料的引火弩槍,重量接近一萬石,再加上萬餘枚普通弩槍,幾十萬支弩矢和其他的備用武器,還有三萬將士所需的補給,主力艦隊的載重根本沒有富餘的地方。

為了不被敵人纏住,補給艦隊根本就沒參與這次作戰,這也是他不用火船突襲的一個重要的原因,沒有大規模的火船,也沒有那麼多引火的柴薪。

還是得靠主力戰艦說話。

冬日的西北風颳過湖面,碧波千層,浩淼萬頃,天水之間鳥翔魚躍,哪裡有一絲嚴冬的景象,反而更像天高雲淡的深秋時節。

太史慈靜靜的坐在船首樓上曬太陽,表面上一副安然之態,可心裡卻緊張得七上八下。

朝廷所有的水軍主力都在他手裡,明日一戰,關乎南征大局,幾十萬人能否安然渡江,江南之地能否收歸國有,全都在此一戰。

他摩挲著腰間寶劍,想起了年輕時的志向,大丈夫生於世間,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自己僥天之倖,能得陛下信重,如今機會就在眼前,立不世功業,遂平生志向,即便戰死,也不枉此生了。

他的目光轉向東南,心中立誓,明日便叫你們葬身湖底!

而被他惦記著的江南舟師,正在捕魚撈蝦,準備以此犒勞兵卒,振奮軍心,周昕對於追丟了朝廷的主力,懊惱不已,但也只能收斂怒氣,思考著下一步的戰略。

是該繼續搜尋,還是退回長江航道,他有些猶豫。

兩軍相隔幾十裡,暫時平安無事,直到第二天的凌晨,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江南舟師的營中,刁斗敲擊之聲大起。

周昕被「敵軍來襲」的呼喊聲吵醒,屬下來報:「瞭望臺回稟,發現敵軍船隊,距離我軍不足十里。」

茫茫水面,被人摸到十里之內才發現,周昕忍不住罵了一句「廢物」。

可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急聲下令:「起錨、升帆,全軍備戰!」

太陽還沒升起,正是睏乏之時,被催促起身的水手,正在哼哧哼哧的轉絞盤,喊著號子拉纜繩,順風而來的雲帆營已經衝破了艨艟的攔截,快要接近外圍的鬥艦了。

樓船鬥艦動彈不得,但戰艦並非無力作戰,頂盔摜甲的軍吏帶著屬下的兵卒,持弓搭箭,擎刀架盾,做好了接舷戰的準備,卻見一道道火光從敵船的船首樓中射出,跨越兩三百步的距離,釘在船舷、甲板和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