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壩北,圭湳部

萬千素縞飄蕩,彷彿雪季提前到來,濟木薩青黃相接的草原上的一個個帳篷,都掛滿了素白的喪幡。

這是圭湳良花大喪的第七日。

圭湳東耳一個人站在他小兒子曾經住過的帳篷裡。

帳內所有的陳設都還和七天前一樣,南陸買來的新奇玩意兒比比皆是。

這些都是圭湳良花生前喜好,這個一直被自己罵不爭氣的小兒子,雖然頑劣,卻最為敬重父親和哥哥,時常淘換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送給他們。

不,算不上頑劣,他只是沒長大而已,他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圭湳東耳出神地想著,淚水從他蒼老的臉上,緩緩滑落。

他用手掌摩挲著自己送給兒子的那把馬刀,彷彿又看到良花揮舞著馬刀興奮地和自己告別,這一切都好像都只發生在昨天而已……

僅僅幾日,竟已是天人永別,白髮人送黑髮人。

人間至痛,不過如此。

圭湳東耳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握住了刀柄,臉上的痛楚,慢慢變成憤怒,變成刻骨的仇恨!

他承認,雖然自己的確一直看不上這小兒子,不指望他有多大出息,但是,自己曾向亡妻發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他的兒子女兒在草原上受到欺負。

而如今,他連兒子的命都沒能保住。

他要讓奪去他的良花性命的人,付出代價!

此時,圭湳良普走進帳中,小聲喊道:

“父汗。”

圭湳東耳轉過身,看著他僅剩的一個兒子,緩緩問道:

“你妹妹怎麼樣?”

“已經好些了,格爾薩親自配了湯藥,山青也去看過,還有那個南陸的那個小姑娘紅袖,也一直陪著她,只是……還沒有開口說話。”

圭湳東耳佈滿血絲的眼中閃出一絲疼惜,小女兒親眼看到自己的哥哥被人殺死,這是怎樣的打擊啊……

但只是片刻後,圭湳東耳的語氣又變得冰冷,繼續問道:

“鐵勒的人呢?”

圭湳良普有些怯懦地回道:

“派人來了三次了,但還是說……”

圭湳東耳突然暴怒,將手邊的一盞雕花琉璃碗狠狠砸碎在地上,吼道:

“說不是他們乾的?!不是他們,難道是我們圭湳部的自己人殺自己人?!良普,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他們還有人來,不要問了,也不用他們說了,直接給我宰了!”

盛怒之下,圭湳東耳整個身軀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