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點來說,田單是太后在趙國內部唯一可信,並且也足夠有能力的“孃家人”。

這也是為何太后會將對趙王的教育交給田單,田單也敢發出如此大膽提問的原因。

太后開口道:“老婦出嫁之前,也曾經喬裝換面,在稷下學宮中接受過大儒們的教導。後來嫁到趙國,又親眼見證了先王數十年來以法家思想對趙國的統治。”

“法家以法治國,立下諸多框架,將民眾的行為牢牢限制,讓民眾如拉磨牛馬般為國家驅使。”

“如此,民力能盡數為國所用,魏國、秦國之所以興起,武王胡服騎射之所以成功,都是因此。”

“但法家驅使百姓如同牲畜,對百姓壓榨過於嚴苛,民眾心中必然會有怨言。若有朝一日他國軍隊殺來,百姓們當了他國之民,心中也不會對大趙有任何留戀。”

“唯有以儒家之道德禮儀調和,讓百姓不但尊法律、懼刑罰,更能知禮儀、懂廉恥,使忠君愛國之心根植於萬民心中。如此,即便秦國再如何強大,大趙上下萬眾一心,亦無所懼了。”

田單聽完,臉上露出敬服表情:“太后真知灼見,老臣佩服。”

太后嘆了一口氣:“都平君,老婦知道你這段時間一個人支撐大局,還要抽空為大王教授課業,確實是辛苦你了。”

“但無論如何,為大趙將來計,還請都平君想個辦法,好好的扭轉一下大王尊法不尊儒的想法。老婦為趙國萬民……拜託都平君了。”

田單深吸一口氣,眼神漸漸變得銳利,道:“老臣明白了。”

半個時辰後,田單的馬車緩緩駛離了趙國宮城。

車廂之中並不只有田單,還有一名正當盛年,身高腿長的將軍。

將軍恭敬道:“不知君候召見樂乘,可有何事?”

田單看著樂乘,突然開口道:“樂乘將軍平日裡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樂乘顯然沒想到田單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過了好幾秒鐘才道:“樂乘是個粗人,若是孩子不聽話,那鞭打責罰訓斥便是。”

田單點了點頭,道:“是啊,子不教,父之過也。你說,若是大王不受教,那是誰之過呢?”

樂乘越發驚訝,良久才道:“此事,樂乘實在不敢置喙。”

田單呵呵一笑,溫言道:“你無須如此緊張,今日找你,乃是太后的意思,並非老夫自作主張。”

樂乘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不知太后那邊的意思是……”

田單摸了摸鼻子,道:“大王啊,太過年輕,也太過心急,太過自以為是。所以,太后想要給大王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比如說,讓大王最近比較看好的某位下大夫在眾人面前顏面掃地。”

樂乘連連點頭,道:“下大夫李建?”

田單點頭。

樂乘有些疑惑:“可是,之前君候不是已經安排過了嗎?”

田單微笑了起來:“之前的安排,不是都已經被平原君那邊探聽去了嗎?今日找你來,便是為了新的安排。”

車輪悠悠,碾壓著路上的砂石塵土,在蹄聲中漸漸遠去。

夕陽西下,紅色晚霞遍佈天際,無數邯鄲民眾們腳步匆匆歸家,準備結束這一天的操勞。

李建走下馬車,看著夕陽漸漸落山,心情頗為微妙。

“明天,就是前往郎中衛隊大營報道的日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