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虎頭看了看側亭子,又看了看蕭欽之,再次祈求道:“欽之兄,只要是替家姐作詩一首,我便答應你一件事,力所能及,不敢推辭。”

嚯!

這可是下了血本,能得到顧虎頭的一句承諾,價比之千金,大家面面相覷,紛紛不明白何顧虎頭如此執著討詩一首,即便謝玄常以家姐有詩為證,津津樂道,自詡謝道韞江左四大美女之首,也不過一家之言,笑談即可。

席間琴音忽變的急促,猶如大雨欲來,暗雲低壓,狂風掃蕩天際之迅勢,且愈來愈急,“嘣”的一聲,琴音止住,原是琴絃斷了,顧旖旎不禁一聲“啊”傳出。

“阿姐,可是傷著手了?”顧虎頭急呼,忙不迭跑向側亭,掀開了白紗一角,蕭欽之倚欄側躺,隱隱約約看見一桃衣女子,坐於琴前,俊眉修眼,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文而婉,顧盼神輝,見之忘俗。

卻輕噓纖指,黯然傷神,亦如灼灼桃花紛紛凋落,見者心憐。

蕭欽之尷尬的緊,卻見陸俶與張玄之,一同走來坐在側,陸俶悄聲道:“欽之兄,你方才所言,字字入旖旎小娘子耳中,怕是惹了心緒,絃斷情傷。”

張玄之正色道:“欽之兄,還望慎重啊,此間才俊之多,若是傳出去,怕是不好聽。”

這兩人說的也對,若是明日傳出蕭欽之當面拒絕,於未出閣女子聲望損毀極大,但蕭欽之有自己的難處,飲罷一杯酒,忽有了主意,說道:“愷之兄,若是為旖旎小娘子作過畫,或可題詩一首。”

“如此也好!”張玄之眼睛一亮,笑道:“我去讓顧虎頭取畫來。”

顧虎頭聞言,立刻譴人去取最近新作的一幅畫,顧旖旎的手指已不能彈琴,幾名女婢正在處理傷口,卻不見離去,桃紅沁入白紗,如水光氤氳紅霞,言語道:“謝欽之小郎君贈詩!”

顧旖旎雖是用的洛陽官話,但透著吳語儂軟的水鄉風情,柔情若骨,蕭欽之起身,朝著側亭行禮道:“聽琴一曲,題詩一首,勿謝!”

下人很快送來了一副《洛水圖》,三月春時,十里桃林盛開,桃紅落於水中,順流至一名女子身前,其在洛水河畔嬉水,皙白玉足踩著落紅入水中,宛若一名落入凡間的仙子。

蕭欽之道:“文士兄,你來題字,我作詩。”

陸俶道:“好!”

蕭欽之稍稍思索,心中已有腹稿,在紙上落筆書寫,而一旁的顧虎頭吟誦道:

“洛水灼紅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

“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好詩!好詩!”張玄之稱讚道,不由得想起了自家小妹,或可邀詩一首,免得謝玄仗著那一首詩,天天吹噓他姐姐,讓人心煩。

顧虎頭還未來得及大肆稱讚,便被顧旖旎叫去了側亭,隨後一臉不捨的走來,而陸俶已經拂袖,提筆在畫上題字了,飄逸的行書,一氣呵成,為這幅《洛水圖》再添一份光輝。

“家姐說,此畫贈予欽之兄,此詩便贈予她。”顧虎頭道。

“這.......”蕭欽之不由得看向了那個桃衣女子,不明其意,卻也不好推脫了。

待墨跡晾乾,自有下人前來收拾,幾人繼續飲酒,暢談天下,然得益於蕭欽之的宣告遠揚,不出半刻,此詩便傳遍了整個錫湖,以至於種參軍聞訊而來,紛紛想見見詩中的仙女。

可惜,顧旖旎辭謝後,便早早回了閨房,坐於書案前,靜靜地欣賞蕭欽之的手書,見字如面,一絲俏笑爬上了心頭。

卻不免扶額哀嘆一聲!

張玄之本來還想將蕭欽之的手書,收入囊中,已然無望,便將主意打到了那副畫上,說道:“此畫乃顧虎頭所作,字乃文士兄所寫,詩乃欽之兄所作,故當由我收藏。”

許久未發聲的朱槑,眼紅的看著這一幅畫,道:“若是如此,我亦可收藏。”

兩人爭執不下......

在顧園深處的刁太守一行人,正在飲酒作樂,顧愷之之父顧悅之陪同,忽聞錫湖畔有新詩出,聽了來人報之後,不禁大喜,隨即譴人去取畫來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