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立冬剛過,小雪將至,氣溫冷的不少,鳳棲湖兩岸是凋零的黃,覆蓋一層冬日的白,萬物閉塞,收藏蟄伏。

南方的冬季,不比北方的乾燥,是陰寒的冷,總是能鑽入骨子裡,讓人防不勝防。

今年是個豐收年,東西兩樓的穀倉裡,裝的滿滿的,主家有富餘,給佃戶蔭戶們減了不少的租,多出來的足夠一家攢上幾件棉衣。

因此,閒暇時間,總是三三兩兩的佃戶們聚在一起,雙手攏在一起,曬著太陽,對著明年的光景暢享。

本是一排祥和的蕭氏莊園,只等著過年,因一封北來的信箋,頓時陷入了匆忙中。

徐州刺史荀羨帶病出徵,欲要討伐燕國泰山太守賈堅,收復泰山郡,將徐州防線推進到黃河南岸,接下來準備強攻廣固,締造徐州——兗州黃河防線,謹防燕國南下。

賈堅,晉勃海郡人,少時以精湛的箭術聞名,其祖父,父世為晉官,晉室南渡後,賈堅在後趙任殿中督,冉魏時期,辭官回鄉,招募部曲數千計,結堡以求自保。

永和六年,賈堅被燕國將領慕容評俘虜,投降前燕,隨即被重用,任命為樂陵太守,永初元年,遷至泰山太守,對峙徐州。

來信的是荀羨帳下參將趙成,與蕭欽之父親蕭烈並肩戰鬥過,交情甚好,此前得了蕭氏譴人送去的信箋,欲在明年開春後,蕭氏有人前去投軍。

徐州軍討伐燕國泰山太守賈堅在即,冬季時節,燕國大隊人馬不易調動,趙成覺得這個撈軍工機會不容錯過,故特譴人往蕭氏送信,與讓蕭氏投軍之人,在年前就來徐州報道。

族長當即決定,讓七叔與九叔先行去徐州報道,站穩腳跟,蕭書則暫時留下,待明年成親後,再去徐州,如此一來,也好有個照應。

西晉渡口,七叔與九叔著甲,帶著二十位蕭氏部曲,與家人告別,此一去,就要面臨大戰,生死難料,七嬸、九嬸兩個婦道人家哭成了淚人,七弟、九弟也噙淚以待。

“哭什麼哭,晦氣。此去建功立業在即,你在家好好照顧小兒,待我榮譽歸來。”七叔震聲一吼,整個西津渡的人都知道了,蕭氏七郎、九郎將要出征。

“在家好好聽話,能讀書就讀,不能讀書就習武。”七叔看著兒子,臨行前的一頓訓斥,語氣嚴肅,目露溺光,又看向了族長,交待道:“若是敢不聽話,二哥你儘可管教,無需理會婦道之言。”

“七弟,九弟,儘可放心。”族長道。

前來送信的兩個軍士咳嗽了幾聲,提醒該出發了,七叔回首點頭,對著整齊列陣在碼頭上的二十部曲道:“爾等與家人留言一二,即刻登船。”

蕭氏的部曲,有少許是收納的無主流民,大多是莊園裡的佃戶子侄,取自身體強壯者,這二十部曲有十五、六走向了家中親人,齊齊行跪禮,壯聲喊道:“此去出鄉關,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勿憂!”

一將功成萬骨枯,二十人出去,回來一半就很好了,這種離別之景,蕭欽之有些不適應,轉身揹著,聽著隱隱的啜泣聲,心中悲傷同是。

冬季的河水,緩了許多,也淺了許多,波瀾不驚,正如兩岸的白樺林一般,在瑟風中依舊筆直,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的看著一批批人從這裡出發,一批批人從遠方歸來。

蕭欽之摸了摸懷中的信箋,趁人不備,走向船上的九叔,躥進了船艙,快速說道:“九叔,侄兒有一事相求,還望九叔答應。”

九叔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引以為傲的四侄子,悶聲道:“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