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邈想不明白,才過了短短的十幾日,蘭陵城竟就大變了樣子,西邊的城牆被推倒了,大量的民夫正在用榔頭夯擊地基,轟隆隆的聲響像是雨天雷鳴。

距離西邊城牆一里處,用能看到一棟高大的木頭架子,矯健的民夫正在捆紮,足足有三、四丈高,隱約有新城牆的輪廓,就連西邊的落霞都被遮住了好大一片。

“如此大的手筆,他是要建造建康嗎?”徐邈震驚道,更震驚的是,不知蕭欽之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召集來了這麼多的民夫,單一天的糧草消耗就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徐邈加快了腳力,往城裡趕去,一路走來,全是熱火朝天的施工場面,西門被封鎖,只得轉道南門入城,卻在城門口,又被驚訝了。

在南門口,聚集了好大一片應招而來的民夫,一目之下,至少數千人,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其中更有不少杵著柺杖的老者與不諳世事的孩童,更有不少婦孺。

在另一側城牆下,架起了一口口的大鍋,正在熬著稀粥,糧食的香味讓這些流民目露兇光,肚中飢餓如火燒,若非有皮甲的軍士在,怕是一鬨而散就要搶奪。

這些流民拖家帶口的擠在城門口,飢腸轆轆的盯著糧食看,幸好幾隊軍士張著大嗓門在喊,維持著秩序,在隊伍的前頭設有一方書桉,有一筆吏在登記造冊,每記錄完一人,便可得一碗粥食。

只是登記造冊的速度實在是趕不上食物的誘惑,漸漸的,隊伍中蔓延起了一股躁動,因為有人餓的倒地了,奄奄一息,一旁有人喊道:“能否先給他一碗吃食,保住性命。”

吞噬

這名隊正上前檢視,立刻要來了一碗稀粥,見此,隊伍裡立刻倒下了一片,隊正氣的拔出刀,訓斥道:“爾等刁民,意欲何為?莫不是以為這一口吃食倒下便可得?”

“想的美!”

“上天不授無用之人,讓爾等登記造冊,便是要恢復民身,成我大晉子民,以工待養,躬耕傳家,既成為大晉子民,便要守大晉的規矩,登記造冊,新城築造,待明年開春,郡府還會給每家每戶分撥土地,兩年不收稅。”

“爾等先前生養於深山野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如今大好前程近在眼前,莫為了這一口吃食,壞了規矩。”

隊正一頓夾棍帶棒的訓斥,讓許多人明白了蘭陵的新政策,隊伍面貌頓時肅清了,倒下的幾人也都爬著起身,只餘一二人還癱在地上,唾罵道:

“都是騙人的,和俺們說好來了就給吃的,俺們等著這麼久也不見一口。”

另一人道:“大傢伙別聽他們騙,燕軍一來,他們就走了,到時候吃苦的還是俺們。”

隊正也不含湖,冷著瞧了一眼,當即招來幾名軍士,令道:“將這兩人驅走,若不聽使喚,二十步梟首。”

那倒地的兩人見情勢不對,匆忙起身,就要逃,在隊伍中來回躥,把人撞得七倒八歪,終是被軍士按在了地上,拖離了隊伍。

這倆人明顯是來搗亂的,生龍活虎,步伐矯健,從面色也能看出,吃不飽是消瘦的枯黃,眼眶凹陷,有氣無力無血色,而這兩人雖面色黃,卻飽滿,他們不是吃不飽的流民,而是蘭陵四周鄔堡內的使喚。

自從蕭欽之遣了數百隻小隊,去四周山間廣招遁藏的流民,連帶著許多本來附屬鄔堡的流民也來了,以工養家,還能分發土地,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流民都被蕭欽之招來了,鄔堡自然不願意了,他們很需要這類只要能給口吃食,就能孜孜不倦幹活的流民,即便是兵禍來了,只要鄔堡大門一關,流民的生死也不用顧忌,因此周圍山裡聚集了大量的流民。

蘭陵剛大敗了燕軍,城裡披甲之士眾多,士氣壯大,這些鄔堡可不敢得罪,但又無法坐視流民逃走,只能出一些小損招了。

那兩個搗亂的被拖去了二十步外,當場法辦,震懾了整支隊伍,儘管隊伍裡肯定藏有鄔堡裡的人,但都不敢搗亂了。

徐邈一回蘭陵,就見血,趙氏兄弟還好,從大西北走到了江左,一路上見過不少死人,早就免疫了,而沒見過血腥場面的蕭遙和滿谷,則是被嚇得不清。

城內響起了一陣馬蹄聲,一隊騎兵火速從城門口衝出,周烈披甲背弓,見到了徐邈等一行人,立馬拉起了韁繩停下,翻身下馬,喜道:“徐郎君,怎這麼快就回來了?小郎天天唸叨著你呢,念著你能從老家人來,說什麼事都要一個人幹,快累死了。”

周烈傻不隆冬的打量了一遍,見隨行的只有趙氏兄弟,蕭遙與滿谷,並無其他人,又好奇問道:“徐郎君,人呢?”

徐邈尬笑,岔開了話題,問道:“你這是哪裡去?”

周烈道:“哦,收到探子報,說是有人在路上設卡攔截流民,小郎讓我帶隊收拾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