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東床快婿”(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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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謝安啜著茶,嘆著氣,望了望王羲之,眼中多無奈,茶至嘴旁,終未能飲下,道:“逸少,我豈能不知,但......但此事,我也無能為力。”
“為何?”王羲之不解,謝尚、謝弈盡去,謝萬石去了豫州,謝氏一門唯有謝安挑大樑,似這等關乎於一族聲望之大事,謝安有一言而定之權利。
“家兄新故,我為令姜叔父,不是其父,故言多婉非直,令姜之婚事,亦由嫂定,然......唉......”謝安深嘆一口氣,又望向了王羲之,無奈道:“此事本被我壓下,令姜也不再言其他,怎奈嫂不明,欲意毀人絕令姜心思,逼其行此下策,我亦無可奈何啊!”
“令姜雖為女兒身,但性子剛烈,自有主見,不為人攛掇,我為其叔父,亦不能定奪其事。”
王羲之明白了,這事說到底,出在了郗夫人身上,甚至王羲之聽聞昨日,謝玄曾急匆匆的去找郗夫人,結果人沒見,就半途而歸,說明謝道韞一開始就知道此事為郗夫人所為。
以謝道韞剛烈的性子,定會針對性的對郗夫人報復,然今日只是傳出了她與蕭欽之之事,並未指名道姓蕭欽之受了郗夫人汙衊,已然剋制許多。
這期間,王羲之猜測,謝安應該是做了努力,一時愧疚不已,更多的是對郗夫人的惱怒,致歉道:“唉.......安石,此事不怪你,我......我亦有責任吶!”
“逸少,我是知你的,此事與你無關,乃我治家不嚴。”謝安飲著苦清茶,眼中全然是無奈,以及對亡兄謝弈的愧疚。
哪裡是謝安治家不嚴呢?
王羲之心想:“分明是我治家不嚴,才使得夫人惹出了這等事。”飲罷一杯茶,當即黑著一張臉,回了家,正遇著了郗夫人厲言訓誡王凝之與王獻之。
“素日誇誇其談,一不為政,二不為民,三不為家,區區薄名,泛泛家世,便可目中無人,貽笑大方,琅琊王氏盡毀於爾等之手。”
王凝之和王獻之兄弟倆,是大氣不敢出一聲,惴惴不安,郗夫人今日之態度簡直狠歷,特別是王凝之,快二十的人了,是一句話不敢還,氣的郗夫人罵道:“蠢子,蠢子,怪不得謝道韞看不上你。”
“子房......”王羲之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哪裡是在訓王凝之與王獻之,分明是在指桑罵槐,借訓二子,訓他王羲之,訓整個琅琊王氏。
郗璿,字子房,郗太尉之女,未出閣時,才貌雙全,音容俱備,已有文名,號“筆中女仙”,擅草、隸、楷、行。
時至郗太尉組流民軍,平祖約、蘇峻之亂,恢復晉正統,入建康時,深得推崇,剛好郗璿未出嫁,便想著與世家大族聯姻,於是便有了“東床快婿”之典。
然仔細分析後,其實不以為然,郗太尉平祖約、蘇峻之亂,聲望之高,足以讓高平郗氏邁入頂尖士族行列,但與琅琊王氏相比,欠缺不少。
一般而言,古時嫁娶是有一套很嚴苛的流程,“三書六禮”,一樣不可缺,越是大族的婚約嫁娶,越是要嚴苛遵循,而“東床快婿”之典,是郗太尉主動“求女婿”,而非王氏主動上門“求娶”。
王導當時為丞相,明白了郗太尉聯姻的意思,說:“我琅琊王氏之子弟,隨你挑。”最後郗太尉挑了個邋遢在床的非嫡系子侄王羲之。
這就更不對了,郗鑑為太尉,嫡女郗璿嫁的竟不是王導的嫡子,再不濟王導之子,或者王導之侄也可,怎麼嫁給了王導的堂侄子王羲之呢?
以此可見,新晉士族高平郗氏,與老牌頂級士族琅琊王氏的地位差距。
郗璿的心思很敏感,婚後不久,就察覺到了王羲之對這樁婚姻的不滿,但郗太尉尚在,故王羲之將這份不滿藏在了心裡。
待郗太尉故去,名聲遠揚的王羲之對這樁婚姻的不滿愈來愈明顯,對郗璿也愈加的看不上,以至於到什麼程度呢?
謝安與謝萬石兄弟倆,時常聯袂來訪,王羲之每每翻箱倒櫃,熱情款待,反觀郗曇與郗愔,來烏衣巷看望姐姐郗璿,竟得不到王羲之的絲毫重視,反應平平,就連陪吃飯也甚少。
郗璿深知父親不在,家族式微,世道炎涼,她一女子又說不上話,於是,細思後,果斷對兩個弟弟說:“無再來!”意思是,你們倆以後不要來了,王氏看不起你們。
而這份世道炎涼,也深重影響到了郗超。
少時,郗超來烏衣巷看望姑母,時常被諸多王氏子弟圍觀戲弄,言語多調侃,以至於如今任桓溫帳下第一謀士的郗超,對姑母郗璿很體恤,對王氏很是看不上。
王徽之進西府,想去見見表兄郗超,熟絡熟絡,卻被郗超直接無視,便是桓溫與士族階級不對付,因王羲之與郗超有這一層親戚關係在,去當說客見郗超,也被郗超晾在了門外不見。
來自孃家人的力挺,讓郗璿在王氏有了挺直腰桿子的底氣,面對看不起自己的王羲之,郗璿也不再小心翼翼,更是看明白了王氏的趨炎附勢,連求婚謝道韞被謝氏羞辱,也不敢出言聲討,可見王氏不過是個擅長清談,中看不中用的架子貨而已,於是自己果斷出手了。
王羲之想要勸解郗璿訓二子,而郗璿只是平靜的看著王羲之,問道:“謝安,可有說法?”
王羲之將謝安的話說一遍後,引起了郗璿極大的慍怒,遮蔽門下,睨目王羲之,譏諷道:“上行下效,有父必有子,奈若何?你不敢討個說法,我讓我侄子、弟弟替我討。琅琊王氏不要這個臉,我高平郗氏還要!”
“夫人,不可!”王羲之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