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件事,顯然不會就這麼算了,刁彝豈能任由己方之人,蒙受不白之冤?

特別是對於謝氏而言,更是一記無形重擊,一個聞名遐邇的少年郎,好心好意攜重禮登門致謝,結果落得個聲望俱毀的下場,謝氏避無可避,需要為此事作出合理解釋。

恰巧,庾苒這個時候又蹦出來了,這可是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斥責道:“此子行為不端,作出如此羞恥之事,需速速撤去蕭氏士族之名,免得丟我士族之顏面,貽笑大方。”

王坦之嗆聲道:“水未乾,事未明,欲欺一少年郎,替兄鳴不平麼?”

庾苒還以顏色道:“無風不起浪,勢必有牽連,何須與人說?另其目無尊長,巧言令色之輩,可見一般?”

王坦之譏笑道:“既如此,不若招來蕭小郎君,你與之坐論,可見分曉,不知敢否?”

當著如此多人的面,這個激將法,一下子激的庾苒不敢說不敢,只能硬著頭皮接下,豪言道:“有何不敢,不過仗著些許浮名罷了。”

謝安心裡打著既能教訓庾苒的算計,又能彌補蕭欽之名聲的算計,當即出言道:“也好,由庾苒一試,也好一證蕭小郎君清白。”

司馬昱笑道:“早聞此子佳作數篇,恨不得面見,以窺真容,趁此機會,不若司徒府設談,我等共觀,豈不是一樁雅事乎?”

刁彝點頭道:“甚好!”

王坦之瞪著庾苒,再次激道:“屆時,我必定前來旁觀,千萬莫接連折戟,貽笑大方。”

庾苒嘴硬道:“王文度,你可敢來?”

王坦之笑道:“何須我出手,蕭小郎君一人壓你庾氏一門!”

“嚯!!!”這個評價十分銳利,拔高了蕭欽之不是一點兩點,但庾氏可就慘了,慘遭羞辱的庾苒,憤然而立,指著王坦之的鼻子罵道:“鼠輩,可敢?”

王坦之輕笑道:“若你勝了蕭小郎君,再來與我談,就怕你勝不了,徒逞口舌之能。”

......

宴席散去,謝安匆匆回家,欲問清事情,不見謝玄在家,卻見謝道韞而來,一問之下,方知是郗夫人竄戳阮夫人所為,又見謝道韞已然出手,讓人傳出風聲,輕絮乃己身貼身丫鬟一事,外界頓時如沸水翻騰,各種浮想聯翩,大膽猜想,讓這件事又添疑雲。

謝安豈一眼看穿了侄女的心思,假借此事,目的有二,其一、可昭示與蕭欽之的關係,其二、結束靡靡不斷的“清談拒婚”,便問道:“接下來,你欲何為?”

“王氏二郎不抵一郎!”謝道韞平靜說道。

“不可!”謝安肅容,雖是對郗夫人挑撥之舉生怒,但還不至於踐踏王氏,但見謝道韞心意已決,不容更改,故言道:“你既是為他好,理應知道,若他進司徒府,於王氏在建康而言,哪還有他立足之餘地?”

“王彪之即將離任,赴會稽,司馬昱忌憚桓溫之勢,數年內不得歸建康,餘者琅琊王氏子弟,皆未入中樞,庾氏不得勢,盡是腹內莽莽之才,我謝氏若是作壁上觀,琅琊王氏不見得勝過京口刁氏,另有吳人對其青睞有加,據傳無錫顧氏欲嫁女於他,司徒府不見得就沒他立足之地。叔父,你覺得吳人慾修晉陵關係,下嫁顧氏女於蕭氏,刁氏可會居中拒絕?”謝道韞據理力爭道。

“不會!”謝安肯定道,又問:“你如何得知?”

“他受顧愷之矇騙,為其畫作題詩一首,流傳江左,再傳顧氏欲嫁女晉陵,才名風儀,晉陵以他為最,不是他還能是誰?”謝道韞笑道。

“何以見得?顧氏門第高出蕭氏數籌不止,即便嫁女,應是刁氏。”謝安撫髯道。

“刁氏後繼乏力,無大才出,京口亦遠離吳郡,步庾氏後塵而已,而蕭氏毗鄰吳人,初具勢頭,另顧氏下嫁,蕭氏日後需依附顧氏,亦可剪出晉陵羽翼,所以下嫁蕭氏,乃最佳之選。”謝道韞淡然道。

“你如何看待吳人?”謝安忽問道。

“賊心不死,死而不僵,晉陵、會稽不失,吳人不足懼。”謝道韞一針見血道。

“晉陵呢?”謝安又問道。

“晉陵無兵為上,庾氏不堪重負,郗氏力不從心,需早做打算,故徐州刺史荀羨病重,叔父以為,揚州刺史郗曇調任徐州刺史,王述以揚州督軍兼刺史,以提前避利害否?”謝道韞分析道。

“正有此意!”謝安嘆道:“令姜,叔父恨你不為男兒!”

“家有數弟,皆一時人傑,叔父可統籌規劃。”

“尚缺穩重,還需好生歷練。”謝安毫不掩飾對謝道韞的喜愛,接過侄女遞來的茶水,退一步道:“我去與逸少言及一二,替他正名即可,也無需做過激之舉。”

“郗夫人入我謝氏後庭,戳攢我母,我若不予以教訓,何以震懾宵小?”謝道韞凝面,執拗道,一點也不讓。

謝道韞假使真出手了,郗夫人哪裡還敢讓她過王氏門,謝安以為謝道韞的目的便是在於此,殊不知,謝道韞的目的,遠遠不止於此,而是要殺一儆百,一掃前路阻礙,絕了所有世家大族要對她的心思。

同時,也是對謝安的逼迫,若要她放過郗夫人,要麼承認她與蕭欽之的事,要麼去王氏,退了王氏娶她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