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渡口喧鬧聲起,夜棲的船隻紛紛啟錨離港,滿谷已經做好早餐,周烈端著盥洗水,蕭欽之把自己收拾乾淨後,應付了幾口。

“準備下船!”七叔扯著嗓子喊道。

“六叔,今日去華園,就我、你、滿谷和啊烈四人,餘者在渡口等這行。”蕭欽之再三思慮道。

“哦?這是為何?你二伯可是遣了幾十人護你呢!”六叔笑道。

“人多就能解決問題的話,不若去收復中原,何苦僑居江左。”蕭欽之看著青色的楓林,若有所思道:“這不是人多就能解的事。”

六叔點頭,轉身與七叔說,讓其等在渡口。

“我們倆也不去麼?”胖老八幽怨的問道。

“不去,等滿谷或啊烈的訊息。”蕭欽之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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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租了一艘小舟,沿著內河,穿過繁華的西城,過了興寧橋,再過東城,在興寧寺上岸,步行至惠山下的華園。

無錫兩大姓氏,一是顧氏,另一就是華氏。

顧氏自不必說,吳地四大豪門之一,華氏不比顧氏,卻也不容小覷,吳地二等士族,江左三等士族,擁有數處宅邸,吳郡、吳興皆有,唯有無錫華園最大,是華氏之根本。

當年蘭陵蕭氏雖是位列末等士族,但由於是北地喬遷士族,天生優越感,自認不必華氏低,且南北本就不和,兩家能聯姻,也是天意如此。

華園歷時久遠,可追溯至東吳時期,故規模比蕭氏莊園要大上不少,典型的江南園林構造,山、石、水、榭、竹、林,中以種植奇花異卉,著重突出“清新淡雅,人與自然”。

華園大門前,已有數人在等候,蕭欽之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個婢女名空青,乃是簫蘊之的陪嫁侍女。

等的心急的空青,眼見不遠處走來一個黑衣少年,目若璀璨星辰,行如清風徐來,雖臉上帶有一絲稚嫩,然一舉一動,盡顯穩重大氣。

空青雖是幾年未見蕭欽之,一時未敢喚其名,但在蕭氏生活了那麼久,一眼就認出了比蕭欽之高出一個頭的周烈,那長相實在是潦草,極好辨認。

由此,空青斷定,黑衣少年必定是欽之小郎君了,連忙碎步迎上來,心急的喚道:“欽之小郎君,快隨我來,夫人一直等呢!”

蕭欽之站定,料想阿姐定是有急事相商,對著六叔輕聲道:“六叔,你帶著啊烈去見華使君,我先去見尋阿姐。”

晉朝喚人外號,一般都是姓在前,字尾官職,比如王羲之又王右軍,謝弈謝太守,但南人習慣與北人稍有區別,一般官至太守,喚其“使君”,再高階的便可喚“明公”。

華氏族長累遷官至太守,故可喚其華使君。

蕭欽之與滿谷一道,隨著心急的空青,走向了西側的一個小門,穿過幾道迴廊,行至“蘭草院”前,滿園芬芳盡在眼前。

端莊優美的君子蘭,灼灼盛開;淺黃綠色的墨蘭,低調而優雅;奇異可愛文心蘭,花似飛翔的金蝶,在叢中偏偏飛舞;俏也不爭春的春蘭花,幽靜高遠......

在這一叢叢絢爛麗盛開的春花裡,站著一個蕭瑟的素衣女子,渾然無他物,似是秋風掃過楓葉林,落下的一片凋零的紅。

她在晨風裡,俏目凝望著院門,從初晨等至三升,終於盼到了日思夜想的阿弟,那一剎那,千言萬語化作哽咽聲,眼眶紅潤,泛起顆顆晶瑩,只輕聲喚道:“阿弟,你來了。”

蕭欽之印象中的阿姐,與眼前的阿姐重合到一處,她變得憔悴了,目光有些迷惘,臉色枯萎如褪色的桃花,便只是蒼白,身似江風裡搖曳的蘆花,似若一碰就散。

蕭欽之走入蘭花從裡,用衣袖輕輕拭去阿姐眼角的淚,緩聲說道:“阿姐,你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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