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脫口而出道:“十點。”

蕭清又撿了兩塊,小胖子仍舊快速答對,如此反覆幾次,皆證明蕭欽之所言非虛。

然而,蕭欽之卻是忘了,牌九隻有加法,卻是沒有減法,蕭清一問兩塊木片相減,小胖子頓時原形畢露。

饒是蕭欽之伶牙俐齒,還是讓蕭清抓住了破綻,頓時明白了這個賭具的玩法應是隻算加法,不算減法。

而蕭欽之卻是不鹹不淡的說道:

“時間緊,只教了加數,還未來得及教減數,若是二伯再給些時日,小侄保證教會族弟們減數。”

蕭清嗤笑一聲,頓了頓道:

“這麼說,你算術很好?”

“二伯一驗便知。”

對於算術一道,蕭欽之還是很有信心的,這個時期最難的數學當屬集大成於一身的《九章算術》,想來沒有什麼是方程不能解決的,如果一元的不行,那就二元的。

蕭清連續問了幾個較大數字的加減法,蕭欽之都能對答入流,這讓蕭清心中有所思量,不動聲色,繼續說道:

“我蕭氏如今已為寒門,我也辭官在家,蕭氏族人自是不再擁有蔭戶權和免徭役權,你今年十四歲,再過兩年就十六歲了,需入丁籍,每年需服徭役二三十日,如遇緊急情況徭役期限延長,另需耕朝廷規定的課田七十畝,正常納稅,你待如何?”

若是一個十足大混子,咋一聽蕭清說的話,怕是要被唬住了,奈何蕭欽之是一個有點文化的大混子,剛一來,就對自身所處的環境進行了摸排,在崔老頭那裡翻看過《晉律》上關於這一塊的描述,張口答道:

“《晉律》規定,一族中有一人為官者,全族皆可免除徭役,二伯雖辭官在家,但大伯在江州任職縣令,三伯在延陵縣任職文書,更不必說,我父為國捐軀,免除後代徭役。我過兩年十六歲,原是北人,需入白籍,朝廷規定,白籍本就無需納稅,如此一來,課田要是多些,就更好了。”

蕭清捋須道:“《晉律》可有看完?”

蕭欽之不明所以,不解其意,不過確實只看了《晉律》上,關乎自己身家性命的這些規定,對其他不感興趣,所以沒看。

蕭欽之想,若是自己撒謊,他一問便知,屆時又可以隨便安個罪名,自己少不了又得吃虧,索性承認了罷,點了點頭,晾這個老狐狸總不能因為沒有看完《晉律》,而下懲戒吧。

結果便是,蕭欽之果真混過去了,免了受罰,心中大鬆一口氣,頗有洋洋得意之感,連帶著一幫族弟也都生出了崇拜之情。

今天的四哥,竟然敢跟族長對壘,侃侃而談,不失分毫,免了懲罰,簡直神一般的人物,如何教他們不崇拜?

殊不知,蕭欽之沾沾自喜的同時,卻也暴露了自己的底子,中了陽謀而不得知,以為自己處於第五層,實則蕭清處於大氣層。

從賭具的對答,可以看出蕭欽之腦子靈活卻喜耍小聰明;

從算術對答中,可以看住蕭欽之有能力卻偏了路子;

從《晉律》對答,可以看出蕭欽之只顧自己,非必要時不會顧忌他人。

簡而言之,蕭欽之是一個有能力不混,偏生當一個要混的膏粱子弟。

蕭清捋須,看不出心中所想,臉上卻是異常冷峻,嚴肅道:

“《晉律》之多,何止如此,你且單看薄薄兩頁,由此可斷,《論語》等典籍,也是如此對待,是為不專,當懲三掌,伸出手來。”

蕭欽之瞪大了眼,驚掉了下巴,沒想到這個老狐狸這麼不要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明擺著欺負人啊,說不過人,便用權勢欺壓;

可若是不從,怕是以後有穿不完的小鞋,畢竟他是族長大人嘛,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蕭欽之只得暫且忍氣吞聲,老實伸出了手,結實捱了三下。

不及蕭欽之回味思量,蕭清憂慮的目光掃過祖祠遍佈,飽含希望的目光注視著族內的年輕子侄,最後落在了蕭欽之身上。

蕭清沉了口氣,當眾宣佈道:

“我已辭官,閒賦在家,從明日始,嚴管族中子侄讀書,如有不聽教者,必親懲之,可有不同意者?”

有族長親自管教家中頑劣之子,大家心裡簡直樂開了花,感謝還來不及,怎會不同意的,皆齊齊叫好。

這下子,輪到蕭欽之和一眾族弟傻眼了,莫非好日子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