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弱肉強食,蕭氏是如何從一個外來戶,短短几十年,就成為擁有百頃土地的豪強,這個過程,蕭清是最清楚不過了。

蕭清轉過身來,冷眼注視著兄弟子侄,有許多話鬱結在胸口,偏生說不出一句來,最後憤恨道:

“好生跪著!”

說完自己轉身,一聲不吭,驀的朝著祖宗靈位跪下,見狀,六叔,七叔,九叔也隨之下跪,祖祠裡齊刷刷跪了一片,祭臺上燃燒的供香,上升的嫋嫋白煙仿若都凝固了,靜謐的可怕。

蕭欽之哪裡會想的那麼遠,只覺得跪的膝蓋生疼,倒是還能忍受,側眼一瞟,便瞧見蕭書背後已經浸出了血漬,整個人疼的齜牙咧嘴,想來是皮肉破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這個時代沒有破傷風針可以打,萬一傷口感染,就是神仙也救不活。

況且聚眾賭博,主謀是蕭欽之,蕭書只是從犯,替自己頂了罪,心裡已經過意不去,萬一傷口得不到及時處理,感染髮炎,丟了命,那就罪過了。

“二伯,侄兒有話說。”

靜謐的祖祠被這一聲打破了,大家紛紛扭頭看來,想看看是誰膽子大,敢在這個時候捋蕭清的虎鬚。

“說!”蕭清身子巋然不動,愈發的冷冽。

“這件事主謀是我,不是二哥,我願意承擔一切責罰,你讓二哥回去處理傷口吧,他背部皮肉破開了,如果不及時處理,容易得潰瘍症,攸及性命。”

蕭欽之頓了頓,又道:“我聽我娘說,我父親受了刀傷,從戰場上下來時還好好的,過了幾天生了潰瘍,這才歿了。”

蕭母在收到蕭烈陣亡噩耗之前,收到了蕭烈親手書寫的信札,裡面提到了自己受了傷,蕭欽之據此推斷,蕭烈應是傷口感染所致。

蕭清跪著不語,六叔心領神會,起身就要拉蕭書回去,怎料,蕭書梗著脖子道:

“我不回去,早死晚死都是死,死了一了百了。”

真是個大犟種,還能有比小命更寶貴的麼?見蕭清遲遲不發話,蕭欽之只好側身附在蕭書耳邊,輕語道:

“你是不是傻啊?以後的日子還長,你現在丟了小命,豈不是虧大了。再說,你不是一直想娶楊氏小娘子麼,你要是死了,還娶個毛啊?”

不說還好,一說蕭書情緒更激動了,心底生出一股濃烈的怨氣,當初將要訂婚時,蕭書一眼相中了楊氏小娘子,可蕭清瞧不上楊氏為寒門,替蕭書訂下了顏氏小娘子,如今蕭氏跌落為寒門,與顏氏的婚約也作廢了,回頭再求楊氏,人家顯然也會不同意的。

一肚子怨氣的蕭書眥著紅眼道:“四弟,你別勸了,我今日要是踏出祖祠半步,就不是他養的兒子。”

“逆子,看我不打死你個蠢貨!”蕭清氣的衣袖漸漸鼓起,正欲發作,便聽到蕭欽之問道:

“六叔,楊氏可是士族高門?”

六叔道:“不是。”

蕭欽之又問:“楊氏小娘子可有婚約在身?”

六叔想了想道:“沒聽說。”

“成了!”蕭欽之手往大腿上一拍,信誓旦旦道:

“既不是士族高門,又尚未婚娶,還擔心個什麼,二哥,我敢誇下海口,保證讓你如願以償,娶到楊氏小娘子。”

蕭清卻是未出聲,亦是沒有反對,顯然是默許可以娶楊氏小娘子,但蕭書尚且心存疑慮,便又聽到蕭欽之霸氣道:

“二哥,你信我這一回,這件事,作兄弟的要是不給你辦成了,我把‘蕭’字倒過來寫。”

“你趕緊回去處理傷口,才是要緊。”

鑑於蕭欽之信心十足,而老爹態度有所軟化,蕭書便也就不硬頂了,順杆子下爬,被六叔半推半就,出了祖祠,往東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