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珍臉色一變,“銅哨聲,宋軍要反擊了。”

只見木牆上現出成百上千的孔口,裡面伸出一根根管子,對著土堤下面的高麗軍士兵們,然後火光閃動,一排排計程車兵隨即倒在地上,就像大風吹過的麥子地。

這時,才聽到撕心裂肺的槍聲,夾在風雪中傳了過來,

突然又看到木牆上丟出一個又一個閃著火光、冒著煙的鐵罐子,專門往高麗軍的盾牌陣裡扔。然後火光一閃,黑煙騰起,十分整齊嚴實的盾牌陣像是被人刨了一鋤頭——一個大缺口出現在地上,黑漆漆的地面上冒著煙,躺滿了人。

緊接著看到大城山山坡上,閃亮著一道又一道的火光,隱約看到有什麼東西從山坡上掠過空中,劃出一道曲線,落在慌亂不堪的高麗軍人群中。

接著一個又一個的炸開,就像一塊又一塊的石頭丟進了泥潭裡,蕩起一圈又一圈波峰。這些無形的波峰,把周圍的高麗軍士兵像樹葉一樣吹開。

“通——!”

“砰!”

臼炮開炮聲和炮彈落地後的爆炸聲,姍姍來遲,在崔弘正等人的耳朵裡肆虐張狂。

剛剛衝上去沒有多久的高麗軍,像潮水一般退了下來,比剛才衝上去時要迅捷數十倍。

金德珍面如死灰,雙眼無神地看著崔弘正。

現實情況擺在面前,無須再多說什麼。

崔弘正可以想象地出來,在最開始時,還有一股子血勇之氣的高麗軍,受挫於這道土堤前時的慘烈。只是再慘烈的戰場,也已經被皚皚白雪蓋住。

跡象可以掩蓋,但是飽受打擊的軍心和士氣,卻再難恢復。前行如龜爬,稍遇挫折就逃如脫兔。這足以說明此時的高麗軍,已經萎靡到什麼地步。

崔弘正一眼不發,自回指揮部大帳。

金義元端上一杯熱茶,試探著問道:“崔相,要不要催下南邊。讓他們從南邊加把勁,十九萬精銳,數十萬精壯,要是悉數折在北界,我高麗就元氣大傷了。”

崔弘正搖了搖頭:“我們打輸了就得丟命,尚且打成這個樣子。還能指望南邊的同僚們如何賣命?我國朝政,趨利避害,最靈活不過。老夫擔心,現在朝堂上最關心的不是如何救出我們,而是其它的‘大事’。”

金義元疑惑不解,還有什麼大事比解救高麗國幾乎全部的軍隊,以及數量巨大的青壯更重要。

但是崔弘正沒有說,他只是站起身來,“我們巡視一下營地,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崔弘正一行轉去一處營地時,撞到了十幾位士兵們在野地裡埋頭挖東西。

“呔!你們在幹什麼?”金義元大喝一聲。

士兵們像是一群受驚的野狗,正要四下跑,卻被親兵隊策馬驅趕到了一塊。他們慌亂地跪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你們在幹什麼?”崔弘正問道。

沉默!

“快些答話,不然把你們全殺了!”金義元暴躁地說道。

“回...回...回大官人的話,我們在找吃的。”終於有個士兵結結巴巴地答道。

看著這群衣不遮體、面帶飢色計程車兵,崔弘正長嘆了一聲,揮了揮手,叫人全把他們放了。

繼續在寂靜中趕路,金義元忍不住問道:“崔相,這天寒地凍的,野外還有什麼東西可吃的?”

崔弘正也不解地搖了搖頭,突然想到金德珍無意間提起,陣亡的兩萬多將士的屍體,就簡單地埋在這一帶。

勐然間,他的腸胃像是被人狠狠地擰了一把,一陣劇烈地翻騰,連肝膽都要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