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份是前遼北院樞密院奉道宗皇帝旨意,敕授女真人鴨淥江部和白山部首領為節度使和刺史的文書留檔;這兩份是前遼北院丞相府關於女真人鴨淥江部和白山部首領,於鹹雍二年,大康二年,大康六年,壽昌四年前往前遼上京納貢的記錄。上面還有前遼書記官順筆寫道,說鴨淥江部橫跨鴨淥江兩岸,東西各五百里,東南至高麗浿水之源;白山部與高麗東界長牆接壤...”

“這裡還有兩份文書,是前遼東京道桓州刺史和開州刺史呈報南院樞密院,說女真鴨淥江部越過高麗國北界長牆,白山部越過東界長牆,肆意搶掠...”

蔡攸把這些文書一一擺在桌子上,信心滿滿地說道:“這些文書,是在下在前遼浩瀚如海的文件裡翻出來的。充分證明,你國趁亂新築的英、雄、福、吉、鹹、宜六州和通泰、平戎、公嶮三鎮九城,及其附屬的土地,原本是女真人鴨淥江部和白山部之地。”

“而這兩部早就向前遼稱臣,同時正常納貢不絕。所以此兩部之地也是前遼之地。”蔡攸此時彷彿是大理寺正卿,義正言辭地做出了最高裁決。

“諸位使節,現在在下要讀的是前遼天祚帝太子,前遼唯一的繼承人,現大宋饒樂公耶律寬的上疏。格外提醒一下,饒樂公此前的名字叫做耶律敖盧斡。”

蔡攸志得意滿地笑了笑,金緣五人突然覺得這個笑容極其可惡和猙獰。

“饒樂公在上疏裡說,說他身為前遼國天祚帝太子,契丹、奚、漢、渤海、女真、鐵驪等諸族萬民共主,奉圖冊降宋,將遼國一切土地和百姓獻於大宋。只是高麗國趁亂侵地,使得他‘獻土不全’,失了赤誠之意,有違為臣之道,所以泣請官家下詔,奪回失地,以全前遼君臣拳拳歸宋之心。”

“饒樂公的上疏文采極佳,時間有限,在下就不全部讀出,請諸位使節自己詳讀。”

寂靜,典客堂裡死一般的寂靜。

金緣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站在面前,左右開弓,一口氣扇了幾十個巴掌,一張老臉完全丟光。

李資諒先是雙目圓瞪,似乎要怒髮衝冠,但隨即變得平靜,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尹彥純、徐昉半張嘴,不知所措。他倆呆呆地看著蔡攸,這個昨天還在一起喝酒,差點燒黃紙斬雞頭的傢伙。

他到底是在幫我們,還是出賣了我們?

金富轍反倒鬆了一口氣。

事情早晚要了結的,雖然以這種方式了結,讓高麗國使節團上下無光,但細細一想,卻不失為一種最好的結局。

高麗國使節團有了臺階下,回國後也有了交代——宋國拿出足夠多的證據,證明築城佔據的九城之地,是前遼故地。

前遼舉國投降,這片土地自然也就轉歸了宋國。現在前遼太子請求宋國收復“失地”,義正言辭。自己使節團要是敢拒絕,免不了宋國和高麗翻臉開戰。

這違背了出發時大王給使節團畫下的底線——高麗國君臣都非常清楚地知道,宋國駐紮在東北的十幾萬平遼精銳,還有十幾萬青龍旗騎兵,高麗國是怎麼都打不贏的。

所以絕對不能跟宋國翻臉,不能引發戰端。

果然,蔡攸說完後,劉正夫正色說道:“我朝官家和尚書省念及兩國交好百年,不能擅開戰端,因此遣我等前來,詢問金陳奏使和諸位副使,你們的態度是什麼?”

金緣彷彿全身的力氣被抽走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嘶啞著聲音答道:“請容我等商議一二。”

“好,在旁邊闢出一間靜室給高麗國使團用。”

金緣、李資諒、尹彥純、徐昉、金富轍五人在靜室裡商議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垂頭喪氣地出來,對劉正夫、蘇邁和蔡攸三人說道。

“弊國願意棄英、雄、福、吉、鹹、宜六州和通泰、平戎、公嶮三鎮九城,以及附屬土地,退回此前邊界。只求兩國睦鄰友好,世世代代。”

“好,吾等馬上回稟尚書省和官家。”

訊息很快傳開,到了下午,散衙回到府上的蔡京,聽三子蔡翛很是嫉妒地提起此事。

蔡京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問道:“小伎倆,三郎,大事準備得如何?”

“父親大人放心,已經妥當。”蔡翛馬上恢復自信,昂著頭,志德意滿地答道。